景顾勒含着泪不住的点头,窝在阿玛怀里小声儿哭了好一会子,四爷不厌其烦的哄着,抱着景顾勒来回在殿中踱着,且等着景顾勒哭声儿小了再去看孩子,景顾勒竟已然躺在他臂弯里睡着了,鼻子上还顶着个鼻涕泡呢!
四爷不由得失笑,既心软又心疼,到底熬了一整晚了,便是他熬了夜还力有不逮头昏脑胀呢,更何况还是景顾勒这般小的孩子,着实累坏了的。
他回来的路上便听下头人说宫中的凶险,当即没压住火气,半道上叫人停了车,亲自攥着鞭子狠抽了八爷一顿,如此还不解心头之恨,又叫人杀了八爷的几个哈哈珠子,若非隆科多拼死劝着,他险些成了那暴君去。
之后冷静下来又听隆科多说了五阿哥的吩咐,听达春和巴彦说了五阿哥如何冷静,如何护着他额娘弟弟,如何关切满宫上下,四爷只想想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奔走操心的样子便忍不住红了眼睛。
他原叫人回宫是为避开畅春园的凶险呢,可谁知宫中竟也不比畅春园好到哪儿去,平白叫他冷落小格格这么些日子了,如此千算万算的竟是白白费心一场,老八几个如此针对着他的妻儿,着实该死!
轻手轻脚的将景顾勒抱上榻,瞧着榻上还睡着的娘仨,四爷挨着个儿的给人掖好了被子,且立在榻前看宝贝似的珍惜的不行,可眼下到底还有一沓子事儿等着他处置呢,四爷只得嘱咐下头人好好伺候着,嘱咐过又回过来看了娘仨一眼,这才利落的转身出门。
不同于对着小格格和孩子们那么柔和态度,四爷只一出门那面上的神色便即刻冷下来了,对着阶梯下跪着的巴彦和达春,四爷直含着气儿步到人跟前儿,对着人肩膀一人给一脚去。
“朕将祯妃和阿哥们托付给你们,你们就是这般看顾的?你们就是这般同朕信誓旦旦的保证的?且在眼皮子底下还能叫人将阿哥掳走,你们真真是好大的本事!”
踹了人四爷还是觉得不够,先前收拾老八的时候他一怒便想将巴彦等人都处置了,可顾及着眼下还得用人,便暂且不罚了去,可不罚不代表四爷不恼,这会子只是瞧着二人低着头跪在下头的样子便一阵来气。
这会子倒是知道错了,怎的办差的时候不知道尽心?
“臣等罪无可赦,还请万岁爷责罚。”
巴彦和达春被踹翻在地,这会子白着脸俱不敢替自己开脱,忙又好好的跪回去,求着罚、求万岁爷消消气儿。
巴彦和达春这会子没替自个儿开脱,可旁边儿的苏培盛倒是有些不落忍的,又提了昨儿寿康宫走水的事儿,原是好心呢,可说罢瞧着万岁爷的脸色便知道自个儿说错话了,倒也是跟着万岁爷熬夜熬昏了头,这当口着实不是开脱的时候。
四爷一听这话果然更恼,且就别说寿康宫走水了,便是就是太后死了也没得叫人尽数跑去寿康宫的道理,难不成他待人的态度还不够明显的吗?下头人还不知这宫里哪位主子更重要些?
更别说这会子又知道太后她老人家是假扮了冯嬷嬷迷惑了人,故意拖延时间告诉侍卫太后在殿里呢,若无这一遭,下头人也不至于那么慌,尽奔去扑火了,也不至于将小格格惊动起来离了两个孩子。
虽下头人来报,说是太后尽将八爷的算计吐露了出来,说昨儿的事儿俱是八爷的算计,可四爷却是不信,一来不信八爷会知道小格格和阿哥们回宫的事儿,二来若是八爷真知道,也必不会只派谷鲁这区区八九个人来了。
八爷且对着他都能下了死手呢,存了斩草除根之志,又怎会对下头的皇子们心软,若他早早的知道,定然直叫人冲着小格格和五阿哥六阿哥来了,也必不会再费了劲儿接太后出去。
这话如何都经不起推敲,想来八爷算计阿哥是假,太后想利用、暗害阿哥是真,四爷虽是不知太后是如何打算的,又为何跟八爷的人半路产生分歧,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太后娘娘唯想自保,想保住她最最疼爱的小十四罢了。
且看如今十四爷重伤,怕不是就用了以退为进的法子,借着庇佑景顾勒受伤的理由叫他没法儿对他动手呢!
太后和十四爷的作为四爷不敢多想,想想便气不打一处来,只恨不得将这两个麻烦趁机除了去倒也清静,偏这二人还是跟他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亲人,是他的亲额娘、亲弟弟。
眼下十四爷占着救景顾勒的光呢,他不仅不能明面上说人的不是,更是得叫人好好伺候着。
四爷咬了咬牙,到底没说人什么,只瞪了下头人一眼便罢,暂饶了巴彦达春等人的罪去,带着人去了乾清宫处置八爷一党。
倒也是经了昨儿的事儿,他才知道他且都登基将近一年了,铲除这么久的异己还没完,支持八爷的人竟还有数人。
昨儿过中秋节,来的大多是宗亲,原请的大人就不多,宴上无非便是请正二品及以上的重臣来坐坐便是,且同八爷对峙时,场面上竟十之有三的大人都站起身来声援八爷,另还有二人暂且未动,装出护主的样子跑到他身边儿来捅刀子。
若非年羹尧反应及时,他怕是今儿就真丧命于此了。
他怀疑的忠臣血染长袍,他信任的奸佞却欲至于他死地,何其讽刺,何其叫他愧疚心寒,他觉自己对不起年家,却是不知自己何处对不起旁人。
且到了乾清宫,诸位大人已尽数到场,且不等叫诸位大人平身,四爷落座龙椅罢,当即便是一番厉言。
“兵变一事九庙震惊,朕欲依皇考遗命,宽待手足,奈何廉亲王贪心不足,勾结党羽,罔顾手足,刀剑相向,甚至勾结准格尔部以谋求皇位,视大清将士于不顾,视大清百姓乃至江山社稷于儿戏,如此震动朝野,朕心下不忍却也断容忍不得,若不处置,只怕朕愧对先祖,百年后也无颜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