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内果然一片静悄悄的,四爷缓步进了寝殿,瞧见榻上的光景不由得失笑,倒也不光是景顾勒睡着了呢,小格格和富灵阿也同景顾勒挤在一处睡着了,小格格平躺在中间,大张着手臂,一左一右的抱搂着两个孩子,十足护犊的姿态。
许是方便来回抱走富灵阿喂奶,富灵阿便躺在了最外侧,想来是怕孩子掉下来了,榻沿上儿还加了一层密实地围栏,上头雕了忍冬纹,配着小格格的雕花拔步床倒也不显得突兀。
榻上唯富灵阿穿得轻薄,身上只一个绣着小老虎的碧色肚兜,下头一藕色开裆小裤罢了,可饶是如此了,小孩儿还是热得一头汗,浓密的发丝都一缕一缕的了。
四爷越看越是心软,面上的笑意都越发的柔了,倒也不叫人将栏杆给撤了,就这么立在母子仨的跟前儿,一会儿拿着帕子给富灵阿擦擦汗,一会子又抚抚小格格和景顾勒的小脸儿去,那动作像是呵护什么珍宝似的,着实不舍得将人给吵醒了。
倒也是这么摸了一遭儿,四爷才发觉不只是富灵阿热着,小格格和景顾勒倒也没凉快到哪儿去,问翡翠为何殿里不用冰,原是太医吩咐了,这两日五阿哥恢复身子,不好受了什么凉气,不得用了什么凉的,这二日便先忍着些热。
小格格要陪着景顾勒,富灵阿亦是闹着不想离了额娘和哥哥,便是热着,小孩儿也不愿意回自个儿的偏殿呢。
四爷心软着,亦是不忍心,忙叫苏培盛拿来了自己的折扇,他就这么倚着围栏给仨宝儿打扇,虽是用不得冰,可也不能中了暑气去,中了暑气更是难受呢。
若是眼下在畅春园,他们便不必如此受罪了,园子里树木茂盛亦是泉水小溪多,便显得凉快些,若是临水而居,夜里都不必用什么冰,且舒服着呢。
万岁爷都忙着给自家主子们打扇呢,翡翠几个小丫头儿哪儿能站在一旁干看着,这会子也忙凑了上去,先是将那围栏给拆了下来,方便万岁爷坐下歇歇,而后又好歹端了碗冰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慢慢的就着冷气打着团扇,虽是作用不见得大,可聊胜于无罢了。
就这么扇了一会子,便是连翡翠都觉得手腕发酸了,万岁爷还依旧动作不变的,苏培盛亦是有眼色的,也心疼万岁爷,便忙叫人上了碗茶,请万岁爷吃了几口,万岁爷这才暂且放下了手中的折扇,看着还睡着正香的娘仨慢慢吃茶去了。
眼瞧着该午膳了,富灵阿这才慢慢的哼哼唧唧的要醒,四爷惦记着小格格和景顾勒没睡够,这会子生怕富灵阿将人吵醒了,便赶紧的抱着富灵阿去了偏殿。
小孩儿睡得迷迷瞪瞪的,初被四爷抱走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只扭着小胖身子不想离了额娘的怀抱,后来四爷轻轻拍抚了几遭儿,富灵阿揉了揉眼睛,这才认出来阿玛,顿时朝人咯咯的笑,露出两颗刚露头的小奶牙来。
四爷瞧着惊喜的很,只觉得昨儿见了富灵阿还未见小孩儿长牙呢,一笑一口的牙花子,今儿就长出来了,也着实太快了些。
“六阿哥什么时候长牙的?朕昨儿还没见呢。”
四爷惊喜着,招了富灵阿的奶娘来问,奶娘行了大礼,忙低着头回:“回万岁爷的话,六阿哥前儿就隐隐的想长牙了,昨儿冒了一点儿牙尖,只是不明显,细看了才能看见,今儿却是又比昨儿明显了一点点。”
小孩儿不过是长了牙罢了,且叫四爷稀奇喜欢的不行,富灵阿不张着嘴笑了,四爷还拨着小孩儿的嘴唇看去,明明也经历过景顾勒长大的时刻,可四爷就是总也看不够似的,为小孩儿一点一点的成长高兴。
富灵阿大了些,没那么爱睡了,小脾气也跟着见长,这会子对阿玛摆弄他颇不耐烦着,直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儿不叫阿玛碰他。
四爷哪儿知道富灵阿是不耐烦了,还当是孩子跟他玩儿呢,他便也更变本加厉了些,直将富灵阿弄哭了,四爷才知道自个儿会错了意,赶紧的又哭笑不得地抱着哄。
明明隔着一道墙呢,可年甜恬对富灵阿的哭声尤为敏感,只是隐隐的听见小孩儿的哭声年甜恬便忽地醒了,腾得坐起身来没见着怀里的小孩儿,年甜恬睡糊涂了还慌了一阵子,以为孩子丢了。
且趿着鞋子起身了,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翊坤宫,不是外头什么随便的地儿,不消得她时时刻刻的看着孩子呢。
年甜恬忍不住笑笑自己,嘱咐翡翠和芙蓉照顾好景顾勒,这才穿好鞋子拢了拢头发起身,倒也是听翡翠说四爷来了,年甜恬便也并不急切了,叫人伺候着梳了个简单凉快的头发,换了件儿轻薄的宽袖旗装,这才寻了人去。
“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还惹哭咱们富灵阿了?”
四爷怎么哄也哄不好富灵阿,只得赶紧的将孩子交到了小格格手中:“倒也没来多久,瞧富灵阿醒了怕吵着你和景顾勒了,便将他抱走了去,爷才不过陪着他玩了一会儿,他这就哭了,也不饿也不是想拉尿的,爷可没招儿了。”
四爷这话还没说完呢,只是将怀里的富灵阿才交给小格格抱,富灵阿便抽噎着停了泪了,这小家伙儿的反应直叫四爷和年甜恬不住的笑,忍不住道一句小没良心的,竟连阿玛都嫌弃。
玩笑了好一会子,年甜恬又给富灵阿换了身儿干爽的小衣裳去,富灵阿这才收拾了小脾气,又恢复了笑脸,阿玛再抱他也不哭了,只用小手抠着阿玛衣袍上的水波纹和龙纹,缀在上头的细密珍珠亦是不放过,又是揪又是拽的,非要抠掉了据为己有不可。
四爷是个疼孩子的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毁了就毁了,看小孩儿抠得费劲儿,四爷还想着叫苏培盛拿来个剪子,将珠子剪掉给富灵阿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