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煦接着跟正统皇帝说了打算修路的事儿,朝廷修路,征发民夫,那是把百姓当奴隶用;陈煦修路,他雇佣流民,把流民当成百姓,而且扬言签署劳动合同——皇帝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与钱庄一样,挂朝廷的名儿,路修成以后,朝廷占三成收益。
正统皇帝听得一愣一愣的,收过路费这种事儿他父皇就干过,陈煦这是要搞什么?北平有官道直通金陵,如今早已撤销了税使太监,有免费的谁花钱走路啊?
不过,对于陈煦雇佣流民的事儿,他听得颇为动心,他不清楚大燕到底有多少流民,但他知道这绝对是最不安定的因素之一,若有应对之策,朝廷何须拖到现在?
对于正统皇帝的第一个疑问,陈煦的回答很直接,“陛下,想让人心甘情愿的掏钱,当然得物有所值,微臣要修的路跟别的路不同,这道路就跟平静无波的湖面一般无二。”
技术层面的事儿,正统皇帝并不清楚,平滑的路他也的确走过,他出于好奇随口问了一句,“你计划用什么修路。”
“水泥!”
皇帝没好意思承认他不知道什么是水泥,陈煦解释了两句又说过阵子烧制出水泥请陛下过目,他点点头又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这钱从哪儿来。
“寻求富商赞助,根据前期投资分配日后收益,当然,恐怕也要跟钱庄借贷一些款项。”
正统皇帝脸色变得有点古怪,陈煦这厮真拿他的小钱庄当聚宝盆了?他忽然发现这家伙也挺不靠谱的。想当年死里逃生,真的是他把他带出来的?
“陛下,臣还有一事儿相求,希望陛下能成立专利司,鼓励能工巧匠钻研新技术,保护知识产权,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陈煦说的这番话。正统皇帝听懂了一半,很多次词知道是哪几个字,可他就是不了解什么意思。
陈煦用这个时代最通俗的语言解释了专利的概念以及专利司的职责,正统皇帝这才听懂了,不过却是闻所未闻。知识还有产权?陈爱卿这几年都干什么了?
“陛下,只有设立专利司,才能确保水泥产业化,这甚至是臣一系列构想的关键所在。”
正统皇帝注视了陈煦好一会儿,他道,“关于成立专利司的事儿。朕许你全权负责,所有从属官员由你任命,人事任命结果你以书面形式呈交朕朱批即可。”
陈煦不仅是功臣更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给封官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既然提到这事儿,他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司职。
正统皇帝念头刚通达了片刻,他就被陈煦吓住了。
“陛下。专利司成立后,臣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公开肥皂的配方。”
皇帝可是占着肥皂生意的两成干股,他当然知道这其中有多大收益,这对皇家或许只能算锦上添花,在陈煦可是家族的基石,他这是要疯啊。
陈煦业已告退,正统皇帝坐在龙书案前久久没能言语。陈煦跟他说的这些简直闻所未闻,土木堡之战都没有今天这么刺激,陈爱卿他…他这是败家子的前兆啊。
“陛下,工部左侍郎,蒯大人求见。”
蒯大人名蒯祥,现年五十六岁,作为成祖皇帝随从人员来到北平参与皇宫建筑的设计,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负责承安门的设计并组织施工,承安门完成之后,受到百官称赞,成祖皇帝龙颜大悦,称他是“蒯鲁班”。
因有功于朝廷,他从一名工匠逐步晋升,直到如今的工部左侍郎,二品官衔却享受一品俸禄,可谓将工匠做到了极致。
蒯祥在建筑学上的造诣炉火纯青,他精通尺度计算,借用现在一句话,他的施工图,改个名字、改个图号直接能当竣工图用。他不仅在用料、施工等方面都精心筹划,营造的榫铆骨架亦有独到之处;最牛掰的还是他的艺术和审美天赋,据传他能双手握笔,左手画方、右手画圆,跟老顽童周伯通有的一拼。
蒯大人官位虽高,却无恃才傲物之嫌,为人谦逊简朴,而且非常乐意提携后辈。
京城保卫战之后,皇帝命他修建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如今已到了竣工阶段,他此次面圣就是向皇帝陛下汇报工程进度的。
两人说完正事儿,正统皇帝忽然道,“蒯大人,你可听说过水泥?”
水泥?
蒯祥迷惑的看着皇帝,“陛下,请恕微臣愚鲁,从未听过水泥是什么。”
正统皇帝笑了笑,他道,“这是陈煦陈爱卿跟朕提起的,按照他的话说,水泥是一种水硬性胶凝建筑材料,”这个词正统皇帝私下说了好几遍终于说顺畅了,“这水泥干燥时成粉末状,加水之后成为浆体,能在空气或水中硬化,其硬度堪比岩石。”
蒯祥就是干建筑的,对于建筑材料有种超乎常人的敏感,正统皇帝的话几乎让他心脏跳漏了一拍,皇帝不会骗人,如果说陈煦没有忽悠他的话——他估计没这个胆量——那这绝对会在建筑行业引起翻天覆地的变化。
蒯祥跟陈煦不熟,他对他的印象跟朝廷的清流文官很不一样,土木堡之变让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名扬天下,陈煦如何带着皇帝从千军万马中杀回来,他没有目睹那个过程,不过京城保卫战,陈煦所作的一系列工作,他都看在眼里。
陈煦厉兵秣马的备战过程,可谓谋定而后动,这跟他在用料、施工方面的精心策划有异曲同工之妙。
除此之外,两人还有一共通之处,他们都被文官们看不起。
蒯祥早有结交之一,熟料京城保卫战之后,陈煦家遭巨变,这事儿也只有不了了之。
听皇帝提起“水泥”的事儿,他决定去陈煦府上拜会一下。
再说陈煦,他离开皇宫后直接去了国子监。他曾经也算这儿的监生,而且是先皇钦点的,当然,他挺不受夫子待见的。陈煦混进国子监,他才想起忘记问秋月秦观学的哪一科。
国子监一万多学子,想找到秦观不亚于大海捞针。陈煦随便找个学子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秦观的,他没料到对方竟冲人群聚集的地方呶了呶嘴,“喏,被人围着打的那个就是,你不是也打算拿他出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