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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柔怔怔的看着母亲,泪流满面;宸妃亦仿佛灵魂出窍般呆呆的望着女儿,恍然如梦。青檀走出房门,她推着思柔肩膀将她推进房里,阖上房门的刹那,房中的母女抱头痛哭。

青檀情不自禁的抚摸自己隆起的肚皮,宸妃母女数月未见,兀自牵肠挂肚、愁肠百结,她果真抛下骨血回山门请罪,没有娘亲的宝宝岂不可怜?

梦瑶去而复返,走到青檀身边抚摸她的小腹。梦瑶求子心切,她听说与怀孕的女人多多接触容易致孕。

“青檀,天气冷了,小心着凉,你去我房里待一会儿吧。”梦瑶拉着青檀的手,“我也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姐姐请讲。”

“你是怎么怀上相公宝宝的?能不能告诉我一些窍门?”梦瑶又有些苦恼的叹道。

梦瑶的确苦恼,原本想与相公“趁热打铁”直到怀上身孕为止,然而就在刚才,她发现她来事了。梦瑶每次例假都得七天,风雨不动,这也就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都不可能与陈煦亲热。七天,好漫长的日子。尤其想到思柔公主带给她的那种危机感,梦瑶觉得这七天更漫长了。

两人携手离去,房里随后传出宸妃娘娘与思柔公主的对话。

“……思柔,”宸妃娘娘的话似有些难以启齿又似乎不愿揭开女儿的伤疤,“娘不在你身边的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顿了一顿,她又低声道。“你已经不是小女孩儿了。”

思柔公主哭过之后,留下的只有欢喜,她有些天真的说道,“娘亲,女儿本就不是小女孩儿了。女儿是大人了。”

“娘…娘指的不是这个。”

思柔公主醒悟过来,她脸蛋儿渐渐涨红,她娇羞的叫了一声“娘”。

看到女儿的表情,宸妃忽然松了口气,只要女儿不是被人强迫,她也就不难猜测那人的身份。

“娘,女儿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愿意嫁他、给他生儿育女,”思柔凑到母亲耳边悄悄说道,“皇兄已经答应为女儿赐婚了。”

宸妃娘娘闻言。她最先想到的竟是梦瑶,事情似乎有些不好办……

侥幸“逃过一劫”的陈煦与杨云睿来到兵部,待了解京城现状,他才意识到形势何止不太乐观?简直是太不乐观以至于悲观:首先,兵不过十万且都是老弱病残孕。把他们推向战场。基本可以总结为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第二,京城缺少战马、没有粮草,当初几百人奔袭于塞外尚可以战养战,此时此刻绝对不行。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无粮草,不用也先动手,大燕的军队首先就得窝里反了;第三,兵无战心,这点尤为重要,若没有拼死一战的勇气与决心。此役必败无疑。

杨云睿紧皱着眉头,扭头看向陈煦,陈煦正盯着身前书案上铺开的军事布防图发呆。

“来人!”陈煦忽然喊道。

土木堡兵败,京城人心惶惶,老百姓怕死,当官的更怕死,千里求官只为财,敛财无望,他们跑得比老百姓都快。反正也捞够了,见好就收吧。

兵部尚书邝埜魂断土木堡,左侍郎年事已高,收到朝廷兵败的消息,他内心激动导致血压升高,果断的追随着先皇的脚步离开了人世。上司死光光,右侍郎理应官运亨通,奈何他竟产生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收拾铺盖果断的离开了京城。

领导都跑了,何况下属的小吏?

兵部“建制”不齐全,陈煦叫了一遍,没人应声,他再叫一遍,依旧没人应声。杨云睿无奈的摇头,“你叫人干什么?暂时支使我吧。”

“我要笔墨纸砚。”看着杨云睿的表情,陈煦忍不住笑道,“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我怎么觉得咱俩这官当得这么憋屈啊。”

杨云睿:“……”

两人翻箱倒柜,偌大一个兵部竟没有可用的笔墨。

“陈大人,杨将军,你们在找什么?”

陈煦扭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中年男子。男人的样貌与年龄并没有必然的比例关系,陈煦猜测来人最少四十,也可能五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年龄远比他大。

他叫吴宁,字永清,现任兵部职方司郎中。陈煦打量吴宁的时候,吴宁也在打量他。事实上,陈煦叫第一声“来人”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听到了却不应声,吴大人心中有怨气啊。

吴宁自十三年前由武库司主事迁职方郎中,掌各省之舆图、武官的叙功、核过、赏罚、抚恤等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渴望升迁却始终原地踏步。尚书、左右侍郎,死的死、逃的逃,吴宁想他就算一只猴子,兵部这座大山中没了老虎,他也能称大王了。就算干不来尚书,也得给个侍郎干干吧?

可惜,吴大人又一次失望了。

皇帝让一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子执掌兵部,尤其这家伙靠“裙带关系”上位,这简直是拿国家前途当儿戏。朝堂进言反对,反对无效,吴大人不免消极怠工:大燕没希望了,能走就赶紧走吧,致仕还乡总好过做亡国奴。

早朝之后,吴大人已吩咐家眷收拾细软,“辞职信”他都打好了腹稿,心烦意乱,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兵部办公的地方。

皇帝任命陈煦为兵部尚书,至于左右侍郎,皇帝并未正式任命,想来希望陈煦举荐,吴大人很想知道花落谁家。

“难道兵部没人了吗?”

吴宁把心里的不屑一顾写在脸上,陈煦挑着眉毛、语带讽刺的问了这么一句。

“尚书大人此言差矣,”吴宁更加不屑,他若有所指的说道。“想当初邝老尚书执掌兵部,一声令下,百声应诺,人才济济啊。”

“你觉得我不配坐这个位置?”陈煦笑容依旧,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下官不敢!”吴宁口称不敢。他也只是稍微拱了拱手而已。

杨云睿抱臂而立,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吴宁,这位吴大人能力不错,但说到玩阴谋诡计,他拍马也赶不上老三。

“老三,我现在就把林木他们借走了。”

就在这当口,冯澈、林木先后走了进来。

“你先别急,我有事要林木去办。”说完,陈煦冲林木做了几个手势,林木点点头。领命而去。

“老三,你让林木调查……”

冯澈看看陈煦又看看吴宁,他有些好奇的问道。陈煦却突然截住他的话头,“别废话,先帮我找笔墨纸砚。”顿了一顿。他又看看吴宁。“吴大人,有没有兴趣多耽搁一会儿?待会儿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陈大人既如此说,吴某拭目以待。”

找来文房四宝,陈煦将宣纸在书案上铺开,握着饱蘸浓墨的毛笔落在纸上。杨云睿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吴大人初时以为陈煦要写个“一”字,他却料不到陈煦这一笔拉的很长很长。

“用毛笔画表格就是不舒服。”

提笔之后,陈煦看着宣纸上那粗细有些不均匀的横线叹道。

“老三,什么表格?”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陈煦边说边画,一张二维表格在宣纸上成型。陈煦在表格首行与首列标准序号与相应的内容。他将表格分作几个不同的模块,依次是人力准备、财政状况、武器筹措、粮食储备及运输、舆论宣传等。

“老三,你这是做什么?”

“把我所要做的准备工作一一罗列,全面统筹才不至于有疏漏,”陈煦抬头看了一眼,他又道,“影响战争成败的因素很多,任何一个细节遗漏,都可能导致失败,初次掌兵,我又岂能不慎重?”

“这个法子的确一目了然。”冯澈赞叹道,“我觉得你总是有些千奇百怪的点子。”

吴宁看着陈煦写的东西,他脸上的不屑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能置信。陈煦字虽然丑陋,但这几张纸却非常有含金量,看来这小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

“…急调两京、河南的备操军,沿海的备倭军,江北及北平诸府运粮的官军,以及江浙一带驻军进京,令派官吏前往京畿、山东、山西、河南等地招募兵员,做应急训练,以备补充……”

吴宁的目光随着陈煦的笔迹移动,他表情越发凝重,陈煦他果真只有十七岁?想问题之全面令人叹为观止,即便是他,恐怕也得甘拜下风。吴宁突然有点理解皇帝陛下的心意了。

“老大,各地驻军加上京城的军队,大约能有多少人?”

冯澈问杨云睿道,杨云睿沉吟片刻道,“不会低于二十万。”

“老三,我们已经有二十万人,也先也不过几万人,兵力上已有足够的优势,你为什么还要招募兵员?”

“京城九门,二十万人分守九门,每个城门能有多少人?平均下来,你觉得我们会有多少胜算?”

冯澈想了想,“守不如攻,我们何不率大军出征,一举歼灭也先主力,京城之危自解。”

杨云睿回答道:“你知道也先的主力在哪儿?你可不能小瞧瓦剌骑兵的机动性,届时我们恐怕会被也先牵着鼻子走。况且我军精英丧尽,形势不可谓不严峻啊。”

冯澈:“那我们有几成胜算?”

陈煦也好,杨云睿也罢,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一个时辰之后,林木去而复返,他将一叠写满字迹的白纸交到陈煦手中,陈煦扫了两眼,他又递给吴宁,“吴大人,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吴宁有些好奇的接过来,看到开头的几个字,他脸色大变,待翻过第一页,他脸已变成酱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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