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平看着老人发自内心的赞赏之色,不由得涌上了一丝愧疚之情。
他随即微微一惊,从前为达目的,也利用过德高望重的好人,但从前只有目的达到的快感与得意,从未有过愧疚,他不允许自己如此软弱,暗暗告诉自己做的没错,与敌人明争暗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告诉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师弟师姐,为了玉龙阁,不相干的人,都可以成为手中的棋子,发挥出棋子的最大价值。
老人冷冰冰的目光看向赵行义,道:“好一个恶毒无耻的小人,你是仗着义父的威风胡作非为不成?我们去双子门告你一状或许也无济于事,但是我们会找玉龙阁巫女峡的高人一起主持公道,你义父也护不住你。”
双子门那位矮瘦的弟子附在赵行义耳边道:“师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想个办法通知师父吧,让他老人家给拿个主意。”
赵行义已经无计可施,点点头,朗声道:“诸位给我一点个人的时间,我有件要事急着处理。”
周念平道:“怎么的,想借机逃跑啊?”
赵行义道:“井水中已混入剧毒,待我向义父禀明,讨来解毒之法。”
“你分明就是想跑。”周念平贼兮兮地笑着,毫无担忧之意。
少年之时曾陪伴穆长风数次去过双子门,他早已摸清了赵琦的性情。
此人心硬如铁,没有耐心,最厌恶无用之人。
赵行义数月前在白龙潭畔办砸了差事,赵琦定是早已恼羞成怒,此番命赵行义陷害他们,不过是给赵行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可赵行义太过无能,偷鸡不成蚀把米,赵琦能容他一次,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老人道:“你下的毒,怎会没有解药,糊弄谁呢。”
“我说过我没下毒。”赵行义道:“井水已经不能喝了,我是好心帮你们。”
老人道:“偌大的一个百桥镇,又不是只有一口井,封上就行了。”
周念平道:“老人家,就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吧,你看他狗急跳墙,也挺可怜的。”
“万一他跑了怎么办?”老人不放心地道,“我们都是普通人,想抓他不是易事。”
“您放心,万一他跑了,我负责把他抓回来。”周念平一心要置赵行义于死地,便给他一个垂死挣扎的机会。用不了多久,他会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老人点点头,道:“去吧。”
赵行义走出人群,寻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拿出千里镜,联系到赵琦,将今晚之事详详细细地说明。
他本期望着义父指点出一个妥善的办法,但赵琦却是满面的杀气怒容,喝道:“你个蠢货,自己的刀子还没拔出来,接连被敌人砍了两刀,我怎么会教导出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
赵行义眼中含着泪花,颤声道:“孩儿辜负了义父的栽培之恩,孩儿愚蠢不堪。没料到那个周念平如此狡诈歹毒,他好像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那小子的确是个狡诈之徒,少年时随着穆长风来到双子门,我就知道他是个诡诈的东西。哪里像玉龙阁培养出的弟子。”赵琦想起初次见到周念平和穆长风的情景,一时有些失神。
那时的穆长风还是个很小的孩子,与许如梅未有隔阂,爱屋及乌之下,对他这位师叔很是崇敬。
周念平最初对他也很崇敬,相处了不到一个时辰,聊了一些细碎的琐事,周念平那双丹凤眼似乎就看穿了他的内心,原本发自内心的笑,逐渐变成了皮笑肉不笑。
后来又数次见面,周念平时常指桑骂槐暗中讥讽,表面上却挑不出一丁点的把柄错处。
赵琦至今没想明白自己究竟何处露了破绽。
“义父,孩儿请您想个办法,孩儿如何摆脱眼前的危机?”
赵琦冷笑一声,“双子门的声誉最为重要,人证物证俱全,百口莫辩之时,以死证明清白去吧。”
“什么?”赵琦登时愣住了。
“以死证明清白,是最好的办法。”赵琦看他眼神,尽是嫌弃之意,“你又不是小孩子,遇到难题需要我来指点,留着你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赵行义哽咽一声,眼泪刷的一下子流了下来。
赵琦更是厌恶,哼了一声,不再看他。
赵行义的五脏六腑都冷的厉害,他知道义父的为人,冷心冷血,毫无情义可言。但他总是想起义父收自己为义子时的情景,大摆宴席,广邀宾客,在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之下,紧紧握着他的手,郑重发誓一生会视他如己出。
他总是在安慰自己,义父再无情义,待他毕竟是与众不同的。
原来他一直都想错了,所有美好的幻想不过是一厢情愿。
赵琦的声音如数九寒冬的冰雪一样冷,“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可造之材,悉心教导,一身本事毫无保留地传授。是我看走了眼,你不过是个庸才。那周念平自幼丧母,不得其父欢心,穆长风少年之时独自闯荡,没人在他们身上耗尽心血,却都成为了不起的后起之秀。你怎么就不能给我长点颜面。”
“义父。”赵行义的泪水流个不停,哀求道:“孩儿的确平庸,但孩儿对您的孝心是真的,孩儿宁愿此生不娶妻不生子,就陪在您的身边。”
“不需要,我没心情继续把精力浪费在一个无能之辈的身上。”
赵行义呆呆地看着赵琦消失在千里镜中,是那样的决绝,无一丝一毫的留恋不舍。
他死死地盯着千里镜,希望义父回心转意,重新出现,为他指点出一条活路。
时间一点点过去,东方一片红霞灿烂,他一双泪眼映在千里镜中,死气沉沉,再无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