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风休息了几个时辰,忽听得轻微的猫叫之声,不由得心中一喜。
他曾数次与周念平一起下山历练,猫叫之声正是二人一起行动时的暗号。
山中野兽极多,野猫狐狸之类的兽更是数不胜数。周嘉听到了声音,并未放在心上,以为又是野猫在山洞附近出没。
穆长风撑起身子,斜靠着洞壁,周嘉端过一碗野菜汤,道:“听闻你吃素不吃荤,老夫特意为你熬煮的折耳根汤,尝一尝。”
穆长风料定汤中无毒,此时正需力气逃脱,从周嘉手中接过汤碗,几口喝了个干净。
折耳根汤味道古怪,腥气极浓,饿得厉害,也顾不上许多了。
“这才像话,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整琢磨着寻死之念干什么。”周嘉满脸老怀欣慰的模样,接过空汤碗,轻轻撂在一边,道:“老夫跟你讲讲摩登伽女的故事。”
“老人家还是省省力气吧。”穆长风已经不必继续伪装,神情语气颇不客气,“我知道这个故事,摩登伽女爱上佛陀的弟子阿难,经过佛陀点拨,明白阿难虽然外貌俊美,宝相庄严,但是和凡夫俗子毫无二致。不过是一张皮囊裹着血与肉。”
周嘉道:“伙子见闻很是广博。”
穆长风道:“您老想让我明白一个道理,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普通的女子,本质上毫无差别,一张皮囊裹着血与肉,不值得男子浪费精力,莫要为皮相所『惑』。的通俗难听点,晚上把灯一熄,室内黑黑,什么都看不见,这床上的女子是美是丑又有何分别呢。”
周嘉一听,『露』出极其古怪的神情。眉『毛』一高一低,一只眼睛睁大,一只眼睛微眯,似是赞赏,又似惊奇,“伙子不是挺通透的嘛,怎么还会为情所困?”
穆长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道:“你一个无情无义的老匹夫,懂得什么是真情?你本与宋珂结为夫妻,为了锦绣前程,狠心抛下结发之妻另娶他人。你的嘴巴能讲出什么通透的大道理,不过是让人堕落的诱『惑』之言。”
周嘉赞道:“刚才明明是一只羊,转眼变成了一只狼。不错,着实不错。一声‘老匹夫’骂的是咬牙切齿,看来你自始至终对我毫无敬意。”
穆长风道:“阴损阴毒之辈,我凭什么敬你。适才你一番倾心交谈都是伪装,从前或许有许多人上过当,我偏偏不上当。”
周嘉按捺住心头狂喜,对穆长风竟真的有了一丝喜爱之意,“你不妨,我为何伪装?”
穆长风见他赞赏之意发自真心,倒也钦佩此饶心胸,道:“我欺骗鬼童将你骗来之时,你就对我有零兴趣。你生前是谋士,最喜欢与人明争暗斗,死后也没有变。突然来个人和你斗心眼儿,你一时舍不得杀。”
周嘉点头表示认同,道:“的确如此,老夫最喜欢尔虞我诈。”
穆长风道:“你这种阴毒之辈,喜欢将人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快福你有心杀我,我若竭力反抗,你会一边笑着一边把我折磨致死。我表现出消极厌世之态,一心求死,让你觉得好生无趣。”
周嘉哈哈大笑,道:“有意思,着实有意思。伙子太聪明了,事实正如你所料,杀一个满心求死之人毫无乐趣,老夫就喜欢看将死之人满心不甘强行做困兽之斗,挣扎地越厉害,老夫越开心。”
穆长风道:“所以你将自己伪装成贴心慈爱的长者,苦口婆心劝我活下去,想激发我的求生欲念。一旦目的达成,我再无求死之念,你就会把我大卸八块,用血涂墙,炖汤做肥料。想想我临死挣扎的样子,你也会乐上几的。”
周嘉沉默了一会,道:“能看出老夫的心思,你算个人物。”
穆长风道:“你是个聪明人,却『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
周嘉道:“什么破绽?”
穆长风道:“你自己过,书写传记之人应该你生前的好友。传记中并没有详细记载你屈辱的往事,明你对那些事讳莫如深,始终决口不提。面对与你萍水相逢的我,却诉的十分详细,让我想到了两个答案。”
“哪两个答案?”
“第一个,你与我一见如故,心存怜惜,往事尽管屈辱,也能坦诚相告。”穆长风悄悄倾听外面动静,听到周念平的呼吸声十分轻微,故意拔高了声音道:“第二个,你根本没打算让我活着,把我杀了,自然无人知晓你的往事。”
周嘉道:“你心中倾向第二个答案喽。”
穆长风道:“看看你的所作所为,我没有理由相信你与我一见如故。为了报私仇,你残害的孩子,先净身,再杀掉,消除记忆,把他洗脑成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物。你教他做的那些恶事,就算是幽冥鬼域的魔物也未必做得出。”
周念平一直潜伏在洞外暗中倾听,得知鬼童遭遇的那一刻,惊得寒『毛』直竖。
他素来极端心狠,稍有不顺,就会狠心将碍眼之人置于死地。
但他自得方芷莨苦心教导,虽然满心阴暗,但也有不可打破的底线。虽然会伤及无辜,但是绝对不会伤害孩子。
想起那鬼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周念平不由得心中悲凉,如此幼的孩童,伤了身,毁了心,污了灵魂,看似聪明俊秀,实际上懵懂愚蠢。不辨善恶,不明是非,杀人害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与魔鬼共舞而不自知。
更为可悲的是,那鬼童根本不知自己被调教成一个怪胎,世人眼中的异类,被周嘉玩弄泄恨的工具,整日里自鸣得意乐此不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