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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对天上院宫来说并不重要,所以不是很需要在意。

不过比起那些,还是要看看释怀恩的表情。

所以他提出了:“到底是谁给你们许诺的好处,让你们过来?”这个问题。

释怀恩笑了笑,居然一点都没有试图隐瞒,而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出家人不打诳语,是巴施主提供了线索和信息,让我们过来帮忙的。”

“巴……”天上院宫皱了皱眉。

然后,他疑惑的歪了歪头。

巴,是谁?

——————————

在另外一边,十方站在一边,面色阴晴不定。

“小和尚,别想着冲过去救他,螳臂当车而已,你不过去,他还有的活,你过去了,那你俩都死定了。”玉藻前控制着十方,让他无法冲过去。

十方的身体完全不由自主,被层层叠叠扭曲的空间之力环绕,四周的封闭力场,给人的感觉就好似镜子把十方包在里面似的。

这让十方只能被迫看着这一切,却不能进去救援。

在众人的眼中,释怀恩此刻的表现,和刚刚对比起来……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刚刚是一台精装满载大卡车,油门踩死,百公里加速只要一秒钟,而且可以变形成为擎天柱。

但现在的释怀恩,好比一辆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哪都响的烂柴油发动的拖拉机,车轮咕噜咕噜的抖,黑烟滚滚,勉勉强强的向前转,排气口漏出的黑油沿途歪扭扭洒了一路,车身锈迹斑斑,骨架吱嘎作响。

差距就是有这么大。

这就是衰老的力量。

“他肯定还有其他办法,别以为这种程度的强者会什么后手都不留。”玉藻前说道。

“我知道,但他是我师父……”十方表情阴沉。

“但你太弱了,你插手不到这种程度的战斗里,甚至连我都不能……”

“我知道,我知道。”十方深吸一口气:“但是,我应该还有其他用处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玉藻前的语气带上了一点讶异。

“总不能千辛万苦的把我送过来,只是让我做个见证吧?从一开始,我来日本,不就是你们商量好的吗?”十方的表情带着些许的苦笑:“总不能我来这件事是巧合吧?”

“的确不是,不过,你不能知道,因为你太弱了。”

“弱小者,只有被摆布的命运,就好像是现在这样,不过……这边的战场,估计已经用不到你了,去东京吧,你可以用你的力量多救点人,那样或许还有能起到点作用,而不是站在这里,像个无力的傻子。”玉藻前如此说道。

十方无言,或许她是对的,在这里站着看,确实毫无意义。

“那,就去东京吧。”十方点了点头,如此说道。

反正,他的任务迟早会来,一直到那个时候,他应该都只有“等待”这一件事情要做。

这个时候,与其无力的等待,倒不如去一趟东京,救下几个人来。

玉藻前得到了他的回答,主动接手,将十方从超感知层面拽了出来,然后投入到此时此刻的【精神投影】之中。

十方还没到,就已经听见了“轰隆轰隆”的巨响声,黑色藤蔓缠绕着整个东京,而且几乎全是凭空出现的。

重新回到东京,四方大地,辽阔天空,尽收眼底。

只是,有些残酷。

现在的杀戮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多了,第一波爆发,恐怕死了四十万人以上,这批人都是措手不及,惊慌失措,同时还被负面情绪笼罩,失去理智,甚至直接自杀的人。

这一批人死掉之后,剩下的那些则多半都有着能坚持下去的能力了,不管是靠房子,靠武力,靠智慧,靠怂,靠逃跑,反正不会死的那么快。

所以,死亡的速率大幅度下降,以至于现在其实没有那么可怕了。

但是,每分钟依然有成百乃至于上千人死去。

周围是充满腥气的风。

面前的城市,曾经有着数以千万计的人正在为了生计奔波,他们都是普通的民众,不管是妖,鬼,还是人类,都是如此。

哪怕是妖物,在这个时代,也是要去融入人类社会的。

然而现在,却根本看不见这些,整个城市仿佛末日降临,尸山血海之中,只有食腐鸟类独坐在其上,好似没有任何影响。

十方天眼通和天耳通开启,感知瞬间扩张出去。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不认识你啊!为什么你要杀我们!”有人绝望的喊道。

不过也没有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绝望,自己的痛苦,这个世界,会将他们半点不剩全部吃下,但却不会有任何的反馈。

有妖物正在杀戮,一只鬼族,举着巨大的鬼金棒闪过,堵住了一帮正在逃跑的学生。

鬼金棒上,闪耀的寒光就像是带来黑暗的光明,封上了所有逃亡者的道路!

“一定要远离他”,这是那些学生唯一的想法,费劲千辛万苦的穿越过这片尸山血海,终于闯出了那绞肉机,怎么可能在这里死去?

学生们四散而开,他们做的选择非常精准,显然,之前的那段时间已经有人用生命给他们教学过了。

他们学的很快。

这些学生们努力奔跑着,想逃离这片人间地狱。

可是,他们已经感觉到力量的衰竭,呼吸时肺部传来阵阵血腥气,火辣辣的疼,虽然迸发出的潜力不断的催动着体内的组织,但精神层面早已疲惫不堪,能够支持到现在全是依赖着那股恐惧感。

“终于到极限了……呜。”一个学生一软倒了下去,地上的血流冲刷着他的身躯,他甚至哭出了声音。

也是在这时,寒光瞬间降临至他的面前。

“就不能放过我吗?!”

没有得到回应,因为他已经死去,光芒带走了生命。

淅淅沥沥。

那头拿着鬼金棒的鬼族满眼血红,哈哈大笑,显然早已被负面情绪吞噬了理智。

他的鬼金棒拖在地上,上面混杂着鲜红色的血液,黄色的脂肪,还有白色的碎骨与脑浆融合成的混合体,正在缓缓的流淌在地面之中,血液的原主人,那些学生,有男有女,现在已经跑掉了三分之二,但剩下的,血迹流下,染红了水泥地面,然后又被路边已经炸开的消防栓里面喷出来的水洗得干干净净。

那个巨大的鬼族,在杀完了周围的人后,似乎内心有些迷茫,一个人就这么呆愣愣的站着,然后没过多久,他就拖着鬼金棒,回到了原本所在的路口。

他被血液打湿了的头发乱糟糟的,但他却不为所动,并没有去在乎这一切,这个刚刚杀了好几个人的鬼族,目光直直地盯着地上为数不少的尸体,那里面有一个少女,那好像是一只妖怪,看样子似乎是一只猫妖,有一条分叉的尾巴,看起来就像有两条尾巴一样。

应该是一只猫又。

这只鬼族盯着这姑娘稀烂的尸体,盯着她原来,应该是圆润光滑的脸蛋,还有如今只剩下半截的身体。

鬼族握紧鬼金棒的拳头在不断地颤抖着,他不知不觉发起呆来,这半截尸体很熟悉,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仿佛烙在脑海中的东西苏醒了,形容一下的话,就像是走在街上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开始回响起几天前甚至几年前听过的音乐的旋律,余音绕耳不绝,明明想集中精神,脑子里却全是那个声音,怎么也停不下来。

然后,他继续坐在那里,就和先前一样,谁过来,就打谁。

在这一堆的另外一边,十方正在走过。

他看见那个鬼族,迟疑了一下。

“怎么?不杀了?”玉藻前问道。

就在几分钟之前,十方一直在快速奔袭,途中遇见滥杀的,陷入负面情绪的,全部出手秒杀,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但是来到这个鬼族旁边的时候,却停顿了一下。

但也只是停顿了一下而已。

随着一道拳影一闪即逝,只听见“轰”的一声,大地一震,巨石四分五裂炸裂开来,漫天碎块纷飞,灰尘弥漫,那只恶鬼被整个轰碎,覆在了地面上,变成了一层肉沫地毯。

“杀来杀去,有用吗?”玉藻前对十方问道。

“那只鬼族,情有可原,他一开始甚至是愿意保护其他人的,但是,他的爱人被杀了,所以他才心神失守,被【精神投影】的负面情绪吞噬。”

“不杀他,他会杀更多人,堕入修罗道之人,已经救不回来了。”十方速度极快的穿过街区,顺手再度打碎了几只正在凌虐凡人的妖孽。

“刚刚那几只,也是无辜的,他们只是复仇而已,那几个人类,其中一个觉醒了超感知,利用自己的能力,杀了那几只妖怪的伙伴,所以他们在报复这些人类。”玉藻前提醒道。

她擅长荼吉尼天法,有大光明镜,能映照人心,所以读心之后就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人心诡谲,谁也说不准下一秒念头就变了,她能读取的也就是过去,但永远猜不到一个人真的会做出什么决定。

没人猜得到。

所以她才会和十方交流,她知道十方“过去是怎么想的”,但不知道下一秒他会怎么想。

比如,刚刚要杀那个恶鬼的时候,十方犹豫了一瞬,他心里是不想动手的。

但他还是动了手。

玉藻前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她并不奇怪。

在她以往的人生里,甚至会有人在一刹那之间转变千万种念头,人心诡谲,并不是开玩笑的,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能做什么决定,会做什么决定。

真正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且持之以恒一直坚持下去的,只有极少数。

“无所谓,凡是被杀意侵蚀,堕入修罗道之人,不杀他,就只是造就更多杀孽而已,他们活着,死的人会更多。”十方阴沉着脸回答道。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一个人被负面情绪吞噬,就会对其他人倾诉恶意,然后其他人又会被拖入这种负面情绪里。

所以,要解决这种循环,就要从源头上解决。

那就是杀掉每一个已经被【精神投影】的负面情绪所侵蚀的人,才能让剩下的人活下去。

玉藻前没有阻止他,因为这和她无关,她只是借助荼吉尼天法,潜藏在十方的思维里,通过他的身躯阻止天上院宫的窥探而已,十方具体做什么,她并不想干涉。

谁又能说十方做错了呢?

又是经过一个街区。

这一次,是两个阴阳师正在互相攻伐,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不在那些保护的很好的怪异事件处理部据点护壁里呆着,居然跑到了这里来。

一个阴阳师遍体鳞伤,拼命呼唤着另一个人。

然而另外一个,满眼血红,那种逼命的杀气,噬人的狂意,还有搏杀的惨烈足以令身经百战的战士胆寒,很显然,这是被负面情绪所侵蚀的那种人。

这两个人,一个人喊声凄厉,甚至都不愿意下重手,但另一个被负面情绪侵蚀的那个却根本不在乎,用尽全力,嘶吼着想要杀掉以前的同伴。

看起来相当可怜。

不过十方已经见多了,就在之前,仅仅几分钟内,他见了不下十次这样的事情。

一如既往的,他出拳了。

迅如闪电,刺穿防御,鲜血溅出,那个被负面情绪侵蚀的阴阳师身上的护体咒法一点作用都没有起,就像是一个鸡蛋壳一样被十方轻松的敲碎了。

十方马不停蹄,立马离开。

东京很大,他时间不多。

但那个正常的阴阳师愣住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心中悲戚,愤怒的质问十方,但只看见了十方的背影。

十方甚至懒得回答这种话。

他读过书。

《世说新语·排调》二十四:桓大司马乘雪欲猎,先过王、刘诸人许。真长见其装束单急,问:“老贼欲持此何作?”桓曰:“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

没有他救援,这人哪有资格质问他?

没有必要回答。

去做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再度跨过一个街区。

只是在这里,十方突然停下了脚步。

浅川歌……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