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鬼逃跑了,一点痕迹没留下就这么离开了,任款冬是所有人里最无法理解也反应不过来的。
他不明白这只腹鬼的目的在哪?
就这么走了?留下这一大堆他无法解释的的烂摊子,他要怎么说他突然冲进审讯室的这一行为,又要怎么解释这个审讯室被闹成这样的状况,又该怎么解释昏迷不醒的梁玉成,等到梁玉成清醒过来之后,他又该怎么和他去说明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腹鬼这个该死的玩意儿……
任款冬要不是看现在情况不允许,可能要把整盒烟都给抽完。
“没事的,”影子鬼拉了拉任款冬的衣服,小声地和他说,“我不是从地府回来吗?孟婆给了我一点药,删记忆的那种,别怕别怕……”
影子鬼之所以那么小声的,偷偷地和任款冬说这些,是因为看到安平那边的人都是一副要死了的表情,而且苏明镜一直摆着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几个人气压低的过分。
他是一点一点都不想打扰。
但是只要是说了话,总是能引起点注意的,尤其是艾笑这样敏感的人,影子鬼刻意隐藏下去的话一字不落地被艾笑听了过去。
“怎么这么巧?”艾笑走向影子鬼,伸手让他把那些药给自己看了看,“你去地府干嘛?专门找孟婆?她叫你去的?”
艾笑的口气有点冲,好像是有点生气的感觉,影子鬼没敢妄自揣测。
“也不是……”他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每个月都要去孟婆那里报道的,我是挂在她名下的人,都要定时定点回去一趟进行报告。”
“药也是每次都给?”
“是……”影子鬼不知道艾笑究竟在为什么生气,所以显得有点害怕,“每次都会给,每次给的也都一样,我那里也有记录……”
“姐姐,怎么了吗?”
影子鬼因为艾笑的脸实在是太恐怖了,所以连姐姐这个称呼都被他叫了出来。
也是因为这个称呼,艾笑的情绪猛地被拉了回来,她笑出了声,将僵硬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一点,“没怎么,你叫什么姐姐?你不是自诩比我大很多吗?”
影子鬼砸吧砸吧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不好意思了,”艾笑呼出了一口悠长的气息,蹲下来摸了摸影子鬼的脑袋,“镜子姐姐的状态很不好,所以我的情绪不好,让你难受了,很抱歉。”
她将口袋里的糖果递给了影子鬼,亲手帮他剥开了糖纸,“这些药,能给我用一个吗?”
“当然,这本来就可以给你们,孟婆以前就交代过了!这是共有的!”
“谢谢。”
艾笑看影子鬼提起孟婆时满眼的崇拜和尊敬,嘴里想说的话硬是没说出来,然后拿走了一个最小的药。
“清神的?”
苏明镜躺在赵耀祖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目视前方,看着让人慎得慌。
安平接过了艾笑拿来的药丸,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浓郁的薄荷味飘了出来,所有人都能闻到,“还是比一般的药还要强效的多的……”
“现在这个情况,只能用这种外力的强硬办法了吧,”艾笑看着苏明镜的样子就觉得头疼,“没得选了,不能让她这么陷进去,鬼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赵耀祖,抓好她。”
这么强力的药,也不知道会不会太过用力过猛了。
安平摩挲了两下那颗药丸,刚刚还是固体的球体,一瞬间就被碾成了粉末,安平在苏明镜脸上的各个穴位上都涂抹了一些,尤其是太阳穴上,糊上了好几团,然后他便开始念咒,那些白色的粉末马上全都被吸收进人体了,苏明镜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
她开始剧烈地扭动身子,拼了命地想要从赵耀祖的怀里挣脱出去。
“梁玉成……不行……”苏明镜的嘴里提到了那个孩子的声音,肢体动作无一不显示她要冲出去做点什么,可是碍于赵耀祖死死地抱住她,她除了嘶吼和发出颤抖的嗓音,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苏明镜总算是冷静了下来,然后神色也变得正常了。
起码能进行沟通了,虽然她并不想讲话。
唯一主动说出的话还是对着在一旁不知所措尴尬的不行的任款冬说的。
“梁玉成你们要怎么处理?”
“与你无关。”艾笑觉得自己的脾气就快炸出来了,“你清醒了我们就先回去,别被引导,他们两感觉到了神通鬼的气息。”
“这些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安平任由艾笑撺掇着赵耀祖把苏明镜扛了出去,然后留下来帮任款冬将审讯室这个烂摊子给处理了,“别受影响。”
等到把外面的那些警察,普通民众的记忆全部进行了处理,审判室里的那些被粉碎的桌椅全部收拾好之后,安平几人就离开了。
任款冬看着身边什么事情都没有察觉到的同事,突然觉得力气都被卸下了。
和这些人接触到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老任!快去看一眼!那个小兔崽子不知道在发什么脾气,突然开始砸起了审讯室,好几个进去的同事都被他砸了!”
“胡文乐?他犯什么病?”
任款冬都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为正常模式,就又来了一个事情搞他。
“腹鬼!你人呢!你怎么还不回来!腹鬼!”
“你他妈囔囔什么呢!神经病吗?!”
任款冬一进去就听到了胡文乐的那句叫骂还有胖警察费力制服他的声音,他冷笑了一声,腹鬼居然还和这个小鬼头有联系?
他直接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都清理了一通,然后径直走到胡文乐面前,手上的力度也没有软化,直接拽着他的衣领,“腹鬼?他跑了!那个满身恶臭只有一口牙能见人的腹鬼,不要你了……”
说完,他就懒得再管胡文乐是个什么情况,直接又原路返回。
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砸地板的声音,然后就是胡文乐不可置信的喊叫,“你怎么会知道!任款冬!他在哪?!他在哪?!”
苏明镜之后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安平和艾笑全权交给赵耀祖处理了,她能不能过的去那个坎,全看她自己,这姑娘也总不能老是这样受别人的影响,一次两次是善良,三次四次就是无力的矫情。遇到公平与否的事情,苏明镜就要被他人摆布,极力想彰显正义,然后又无能为力,陷入一种自困的境界。
但凡理智能说得上一点话,苏明镜也该明白,这就是安遥的计谋,他惯会蛊惑人心。
可她就是不明白。
公平正义永远都是相对的,为了保持一种诡异的平衡,有些事你没有办法那么较真取舍。
顺其自然听起来是个逃避的借口,但确实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让你一个人顶风挡雨滴扛过去。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管那么多,想要做那么多,期望迟早变成一座无法负担的大山将人彻底压垮。
在这件事情上,艾笑永远不会去认真计较是非正义,不能管就不管,不影响到个人利益的事情,就闭眼捂耳。
艾笑皱着眉,呼吸不畅似的松开了自己的衣服,将整个人泡进了浴缸,腹鬼那件事的过程像走马观一样从脑子里反反复复过。
任由脑子里的这些东西重复十几二十分钟,艾笑才把紧绷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两半个脑袋缩进了浴缸,憋着气直到大脑有了缺氧感才出来。
她仰着头靠在浴缸边缘,眼睫毛带着水珠在颤抖,然后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烟雾缭绕,“不过也不一定,等到事情轮到自己,说不准会不会也像她一样,甚至更过分?”
艾笑自言自语着就笑了,然后赤身裸体从浴缸里爬出来,伸了个懒腰,随便的把身上的水擦了擦,头也没等干就躺到了床上。明天还要花时间花心思去同学聚会,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烦。
估计只有安平陪着自己了。
艾笑在睡着之前这么想到。
“回来了还不起来吃饭?!要睡到几点啊!”
艾母大清早起来运动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女儿的鞋摆在门口,急急赶赶地去菜市场买了一大堆好肉好菜,然后带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猪血汤粉,七点就对着房间里喊了一句,“别睡了!快起来!大不了吃个早点再继续!”
艾笑直接把枕头扔到了门上,起床气蹭蹭蹭往上冒,她摸了摸头发,昨晚刚洗但是湿漉漉地睡着,代价就是头发像是好几天没洗的油一样,手上的触感莫名让她的火气翻了个倍。
“来了!”
她对着自己的胳膊毫不留情咬下了一个牙印,然后妥协地刷牙洗脸吃饭。
“工作的时候肯定不吃早饭吧,从大学开始就是这个样子,你回家一天,你就别想逃掉一顿早饭……”
艾母围上围裙对着面前的菜板不停地唠叨,唯恐艾笑听不进去。
“妈妈今天给你买了鱼,给你做清蒸的吧?还特意买了上好的排骨,给你煲个汤,补补身子,上次难得回来,结果还在亲戚那里呆了那么久,也没吃什么好的喝什么喜欢的,妈妈今天就给你弄个大餐!”
一大清早的,艾笑也不是很理解她妈哪来的那么多的精气神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不用做那么多,我也就中午吃个饭,晚上还要去同学聚会。”
“这么突然?”还在砧板上切菜的艾母停了手,有些不是很满意地回头看了眼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也不在家休息一下……”
“忙。”
艾笑端着碗喝了口汤,然后呆滞着看着窗外几秒,“明天在家休息。”
“行吧,”艾母又多叮嘱了几句,“别玩太疯,早点回来,要是实在太晚了,你就叫安平接你知道吗?”
“知道知道,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又不是十几岁。”
况且安平本来就要和自己一块去。
等到了晚上出门,艾笑才被这个陪伴团的阵容给惊讶到了。
本来以为只有安平在,可没想到苏明镜和赵耀祖也来了。
而且苏明镜的脸色还没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显得有些病态。
“你们两个怎么也来了?”惊讶的表情也就在艾笑脸上存在了几秒,马上就被掩盖了过去,“不好好休息一下吗?”
“我也这么想,”赵耀祖靠在树边上,无奈地耸了耸肩,“可她不乐意,我也没办法。”
“我没事了,不用因为我的原因影响团队,”苏明镜的眼睛虽然是对着艾笑的,但是那飘忽不定的感觉和不自觉四处转悠的眼珠子让艾笑觉得苏明镜在避开她,“况且我确实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担心的从来不是你的身体。”
艾笑话就说到了这里,然后拍了拍苏明镜的肩膀,干脆地上了安平的车,坐在他的驾驶座位上。
“等会儿你们就直接藏在结界里和我进去?带了吃的吗?”
“来之前我们就吃过了,”安平难得地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着艾笑熟练地开车,一时之间有一种格外的平静,“等会儿不用管我们,好好做你的事情就是,其余的东西我们搞定。”
“当然。”
艾笑本来就没想客气。
等到她差不多快到地方了,安平就已经在车上建立了一个结界,等到艾笑将车停好下车时,安平三人已经不出现在普通人的视线里了。
“这里倒是挺繁华的,看起来也高档。”
赵耀祖将手搭在一路上就没说过几句话的苏明镜的肩膀上,把她稍微带过来了一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除了高考那顿谢师宴,这是第一次同学聚会,地方肯定不会差,人也还算会多一点。”
艾笑没怎么张开嘴地回应着赵耀祖,然后极其礼貌微笑地向前台服务员告知了包厢号,然后大大方方不再管身后的三个人,将包厢门打开。
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都很有兴致热情高昂地聊了起来,饭还没吃上,几乎人人手里都拿到了一杯红酒,红脸噗噗地捂嘴偷笑。
“哟,这么热闹?聊什么呢?”
“嘿!这不是艾笑吗!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