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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八点,游戏中就开始闪起了全服公告。

“全服公告:庆典活动正式开启,所有勇者可以通过所在地的传送阵前往庆典举办城市。身在庆典举办城市中时,所有勇者可以根据自身等级,获得相应不同程度的经验值补偿。”

进入。

易水和童心组了队,一起走进了传送阵。

一出传送阵,一如昨天一般的欢乐气氛,瞬间充斥了他们的整个身心。

童心看着那些在晨光中欢闹的人群,眼神有些迷离。

气氛、情绪,是可以感染的。

哪怕这只是一群NPC。

同样的,在人群里,他们也看到了无数的玩家。

然而,相对于NPC的数量,还是少之又少。

这个城市中如今的主体,依旧是NPC。

“叮~你进入了特殊地图——圣典12月31日。”

易水拉起了童心的手,带着她走入了人群。

对于这个一直以姐姐自居,一直照顾关心自己的姐姐,易水又升起了些许炫耀的心思。

就像是每一个拿到了新玩具的孩子,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

“姐,你知道他们唱的曲子叫什么名字么?”

“哈?”

“来,和我来一个地方。”

易水说着,就带着她一路奔走。

反正距长公主艾斯黛儿她们出现的时间还早,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玩。

而且,随便瞎玩都有经验值奖励的时候,可不多见。

今天,易水想给自己放个假。

“这里,埋葬的是一位叫做贝兰特的音乐家……”

易水一边随口把昨天才得知的往事吹给身边的童心听,一边带着她在整个城市里闲逛。

金碧辉煌的金色大厅,恢弘壮丽的浮雕宫殿……

在这座既存在又不存在的城市中,有着无数世间难以找到的人工奇景。

时间一点一滴地走着,当三位信任的帝国继承人出现在城市中心的金色广场上时,全服的玩家们都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走吧。”

易水一拉童心的手,就向着城市中心走去。

落后半个身位的童心,看着在前面拉着自己走的易水侧面背影,嘴角有无法抑制的笑意。

《奇迹》似乎让阿水获得了新生。

他在游戏里,迸发出了过往从没有过对于生活的活力与热情,同时……也开始变得自信而主动起来了。

金色中心广场上,快要中午的太阳也并没有显得多么刺眼,而是温和地照在大地上,仿佛为一切事物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三位新任的帝国继承者分坐在中心广场中心的一张石桌的三方,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

笑容明媚的艾斯黛儿,面容坚毅的尤文拉得,美丽神秘的赫尔忒弥斯。

三位来自三大帝国的最巅峰存在,第一次同屏出现在所有玩家的眼前。

看她们的样子,似乎是在讨论什么事情。

只是具体细节,玩家们就别想知晓了。

在中心广场的周边,有着无数来自于三大帝国的最为核心的武力,组成了一道道人墙。

玩家们只能远远地看着,而没办法靠近。

有想要胡作非为的玩家,尝试了各种靠近的方法——

强行硬闯、隐身潜入、空中飞人……

这就是来自于玩家们旺盛的“探(zuo)索(si)”精神。

但是无一例外,都被拒于广场之外。

对于那些围观的好奇勇者,三位继承人都能看到。

因为这个地方独特的情况,所有勇者们在她们的眼中,就仿佛是无数张透明的纸张叠加在了一起,而勇者们就仿佛每一张纸上所特有的几个小墨点。

他们相互之间并不影响,却可以被她们同时看见。

赫尔忒弥斯眯了眯眼睛,她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被她留下过法术印记的一个家伙。

“艾斯黛儿,你手下最得力的勇者也来了,不请他过来聊聊么?”

“这种事情,与他无关。”

“也就是艾斯黛儿姐姐才会这么狠心了~”

“我说,今天我们来不是讨论联盟的事情么?”尤文拉得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开始说起了不相关的话题,有些不悦。

他也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位冷酷的勇者小姐姐,可惜的是这里人实在太多,考虑到自己作为王的尊严,压下了招她过来的心思。

万一被拒绝,那可就更TM尴尬了。

这时,远远的,又走来了一个手持着星月法杖的老头。

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地走了过来。

当然也没人会拦他。

在其头顶上,有着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圣廷教皇。

易水远远地看着,眯了眯眼睛,不知道这个庆典是什么意思,怎么连几乎从不出现在玩家视野之中的圣廷教皇,都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了。

三为新任的帝国继承者,显然也没有预料到这一变故,面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惊愕。

圣廷教皇是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只是气色精神看起来都很好。

他缓缓走向三位新王,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在你们谈论联合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在座的三位……”

“您请说。”

尤文拉得率先回道。

艾斯黛儿和赫尔忒弥斯也是恭敬地点了点头。

面对这位教皇,她们都保有最基础的尊敬。

无论是出于他的智慧,还是出于他的实力。

毕竟他,也是一位不弱于曾经的人族四大圣者之一的巅峰存在。

教皇缓缓开口,声音遍布全城。

“在遥远的一座偏远小城里,曾经发生了这样的一起事故——

五位探险者在探索一个洞穴的时候,却突遇塌方,受困于山洞之中。

在水尽粮绝,而且短时间都没有办法获救的情况下,大家约定好用抽签的方式吃掉其中一个人,牺牲一个,给另外四人创造存活的机会。

其中一个叫做威特摩尔的人,正是这一提议的最初提议人,但是在真正抽签前,他又后悔收回了意见。

但其他四人仍然执意抽签,并恰好选中了威特摩尔作为那个牺牲者。

获救以后,这四人便被以杀人罪起诉。

在初审之中,陪审团提交了有关于案件的全部事实,而初审的初审法官也根据这些确实发生的事实,裁定四人有罪,判处绞刑。

在陪审团解散之后,他们集体上交请愿书,请求首席行政长官将四人的刑罚,减至六个月的监禁。

同样,做出裁定判决的初审法官自己,也向首席行政长官递交了同样的请愿书。

而现在,我想听听你们,对于这个案件的意见。”

闻言,三位新王顿时皱起了眉头,开始静静思考。

这是这位充满智慧的老人,给他们的考验么?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有资格指点他们三位的话,也就只有眼前的这位老教皇了。

时间一时安静下来。

三位新王之间的静谧,也似乎感染了这整座城市。

连无处不在的欢乐歌声,似乎在此刻都稍显寂静。

在一片安静中,尤文拉得率先开口。

“以我们圣辉帝国的律法规定:‘任何人故意剥夺了他人的生命,都必须被判处死刑。’尽管我会同情他们所处的悲惨境地,但是法律条文不允许有丝毫例外。

所以,我的意见是——四人有罪,但应该申请行政赦免。

在律法问题上,只要确定他们曾经所做的谋杀行为确实无误,便可以裁定他们犯下了杀人罪。

在刑罚问题上,帝国的法律不容许有任何活动商量的余地,杀人罪,必须被判处死刑。

但是,我同意陪审团与初审法官的做法,不仅公正明智,而且也是我们帝国法律中唯一允许的方案。

在诸如此类的案件中,行政赦免非常有利于减轻法律的严苛。

如果让我选择,我想,我也会如同陪审团与初审法官那样,请求首席行政长官,以某种形式,减免对于四人的罪责。

假如最终的确如此,正义可以得到实现,也不会损害我们法典的字义或精神,更不会鼓励任何漠视法律的行为。”

尤文拉得的声音坚定沉稳,响彻全城。

在他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后,赫尔忒弥斯也跟着缓缓开口。

“我的意见,有些许不同——

一个人可以违反法律的表面规定而不违反法律本身,这是最古老的法律智慧谚语之一。任何实定法的规定,不论是包含在法令里,还是在司法先例中,应该根据它显而易见的目的,来合理解释。

在这个案件中,如果这是我们帝国的法律,那么我会认为我们帝国的法律,要比这些不幸的冒险者的命运更受考验。

如果首席行政长官最终宣布根据我们的法律裁决这些人已然构成犯罪,那么无论案件中所有参与者的最终命运如何,从常理上看,我们的律法本身已经就是犯罪。

当法庭宣称我们所维护和阐释的法律迫使我们做出令人羞耻的结论,并且只能借助于出自首席行政长官个人意愿的赦免才能摆脱这一结论,在我看来,这等于承认我们帝国的法律,不能够再彰显正义。

在我看来,我们的律法不会迫使我们得出这些人是谋杀犯的荒谬结论;相反,我认为,我们的法律应宣布他们完全无罪。

我把这一结论,建立在两个独立的理由上,其中任何一个,都足以证明四人应该被宣告无罪。

其一,案发时,他们不在帝国法律的管辖之下。

帝国任何由人定制的法律或实定法,都不适用于本案,能代替它们裁决此案的,只有那存在于传说中的‘自然法’。

这一理由的主张是,我们的实定法是建立在人们在社会中可以共存的这一可能性之上的。在人们不可能共存的情况下,我们所有的先例和法律所赖以存在的前提就不复存在。一旦这一条件不存在,在我看来,我们的实定法也就不再有效。

法律存在的理由停止时,法律也随之停止。

所以,当威特摩尔的生命被剥夺时,他们并非处在‘文明社会的状态’,而是处于‘自然状态’。这导致我们帝国内颁布和确立的律法并不适用,他们只适用源自与当时处境相适应的那些原则的法律。

他们当时所处的环境,使他们暂时性地脱离我们的‘文明社会’。

他们非同寻常的困境,使得调节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惯用原则没法适用,这一点显而易见。

那么他们,就有必要起草新的‘法律宪章’以面对他们所面临的处境。

而由被害者威特摩尔本人首先提出并且经过所有人同意的生死协定,这就是他们那时候所处环境之下的‘法律宪章’。

因此,我毫不犹豫地决定,根据那些原则,他们不构成任何犯罪。

其二,律法的文字与立意,孰轻孰重?

在第二个理由中,我承认,我们帝国的法典,可以穿透过他们仅靠自己绝对无力打破的几百米岩石,从而作用于那些蜷缩在地下挨饿的可怜人们。

并且同时,我也清楚地明白,这四人的行为违反了我们法令的字面文字规定,所以由该法令宣布: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构成杀人罪。

但是……

一个人可以违反法律的表面规定而不违反法律本身,这是最古老的法律智慧谚语之一。

任何实定法的规定,不论是包含在法令中,还是在司法先例中,都应该根据它显而易见的目的,来合理解释。

就如同‘正当防卫’的例外一样。

‘正当防卫’的例外,与规定杀人构成犯罪的法令的真正调和,是建立在以下的推理上的——刑事立法的主要目的之一,是阻止人们犯罪。

很显然,如果规定在自我防卫中杀人,构成谋杀罪的话,那么这条法令,将没有任何威慑作用。自身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我可不会还在意法律如何规定。

所以,‘正当防卫’的免责原理,可以基本适用于本案之中。

以上,我的两个理由,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分析,都可以认定四人不能被判定为杀人罪,有罪判决,应该取消。”

相较于圣辉皇子的发言,这位紫虚皇女的思考显然别具一格,而又别出心裁。

或许,也正是由于各国之间对于法律的订立与解读不同,才造成了这种差异。

在他们两人发言过后,所有人看向了最后还没有开口的艾斯黛儿。

这种情形下,艾斯黛儿缓缓开口说道。

“如果饥饿不能成为盗窃食物的正当理由,那么怎么能够成为杀人并且以之为食物的正当理由呢?

在处理所有案件的时候,我通常会将我的感性与理性分开,并且完全根据后一部分裁决一切案件。

但是当我听到这个悲剧性的案件时,我发现我往常的策略不再有效。

在情感方面,我在对这些人的同情和对他们的凶残行为的痛恨厌恶之间煎熬。

我希望我能把这些矛盾的情感作为不相干的因素撇在一边,然后根据帝国法令,用具有说服力和富有逻辑的论证结果,来对这一案件作出判决。

遗憾的是,我并为能如愿。

根据刚才他们的所说,在这个规则里面,合同法比惩罚谋杀的法令具有更高的效力。

根据这一规则,个人可以订立有效的协定授权他的同伴把自己的身体当做食物。

不仅如此,依据这一规则,这种协定一旦达成,就不可撤销,如果有当事人之一试图撤回,其他人可以根据他们之间所制定的‘自然法’,用暴力强制执行契约。

这一点,我不敢苟同。

其二,任何法律,无论文字如何规定,不应以同它目的相悖的方式加以适用。

任何刑法的目的之一是威慑。

把规定杀人就是犯罪的法律条文适用于本案,与制定这条法律本身的目的相矛盾,因为很难相信刑法典能够对于处于生死关头的人产生威慑。

这一点,我承认在表面看来,它极具说服力。

可问题在于,刑法不止这一个目的。

刑法的目的之一还有的,就是为人们的报复本能,提供一个有序的出口。

事实上,我越是分析思考这个案件,就陷得越深。

我发现几乎任何一个支持本案决定的考虑,都被另外一个导向完全相反方向的考虑所制约。

他们所说的,没有给我足够的说服力,我自己也没能发现任何方案能够完美地从各个方面解决这个案件中的一切不确定性。

所以……

我宣布,我不参与本案件的任何决议。”

听完了三人各自意见的老教皇脸上依旧挂着和蔼的笑容。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看着三位新帝,问道。

“你们有什么足以信任的人,能够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