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张奶奶那儿学来的《八月桂花遍地开》,冯美芹会哼,但记不全歌词。
清苓就说:“要不吃过饭你来我师傅家,我教你。对歌比赛你去参加,我嗓子不好,就不献丑了。”
秋社放假半天,下午还是要照常上工的。
下了工大队干部还要组织大伙儿堆篝火,不管忙不忙,都得去晒谷场那边搭把手。因此能抽出空闲的也就午饭后这点时间。
冯美芹眼睛一亮,继而又黯了下来,绞着辫梢难为情地说:“那是你会唱的歌,我学了再去唱多不好啊。”
“没事儿,我又不喜欢跟人对歌。而且就这一首,多也没了。”清苓笑着道。
“那成!吃过中饭我来找你。”冯美芹咧着嘴开心地笑着,和清苓挥手道别。
张家二老得知她只要了一份肉,另一份换成了骨头,表示无语:
“不是喜欢吃红烧肉吗?骨头咋炖出红烧肉的味道来?”
“是不是杀猪勇欺负你?我找他算账去!”
“师傅!”清苓哭笑不得,“大勇叔没欺负我,再说,社长就在旁边,他能做什么呀!骨头是我特地要的,这不前两天看书,书上说上了年纪之所以腿脚不好,是因为骨头力不足,像咱秋收后的地一样,得施肥养护,明年春耕才能接得上力,不然容易骨质疏松。喝大棒骨熬的汤,就是给咱们身上的骨头施肥。师傅您别告诉我,您不懂这个理?”清苓佯装生气地瞪老大夫。
张有康哪会不晓得这个道理,只不过,“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这不正常的么。难得分一次肉,干啥浪费地换条骨头回来,排你后边的人指定笑死了。”
清苓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只知道人对她好、她对人好。
反之,像舒老太那样,平时百般不待见她,见到好处了又想黏上来,休想!
“你呀!”张奶奶没辙地笑指了指清苓,接过篮子,去灶房忙活午饭。
祭完土地庙,张家二老就先回来了,一个淘米煮饭,一个翻晒药材。因此清苓领了肉回来时,就差一道红烧肉没做了。
张奶奶着手烧肉,清苓则把做好的菜一一端上桌。
中午除了红烧肉,还有一道张奶奶的拿手菜――咸鱼蒸茄鲞。
咸鱼是跟着向刚去后山那次,在泉眼潭叉的。腌了晒成鱼干,大半分给了向刚和张岳军,剩下小半,平常拿来做菜。
当然,也就在胃口不开时打打牙祭,毕竟就这么几条小鱼干,天天吃马上就没了。
另外还有一大碗咸菜汤。
张奶奶腌的咸菜也很好吃,酸酸脆脆很爽口。无论是煮汤还是撒几滴油拌一拌下粥吃,都很不错。
红烧肉还没上桌,香味就传来了。
清苓吸吸鼻子,吞了口唾沫。
张有康笑了:“看你馋的,这下后悔了吧?拿什么骨头嘛。”
“没后悔。”清苓摇摇头。肉有肉的美味,骨头汤有骨头汤的营养。中午吃肉,晚上炖骨头,日子赛神仙。
红烧肉上桌,三人开始吃饭。
清苓说起两个生产队对歌的事。
张奶奶鼓励她去,张有康却说:“这种场合,不参加也罢。人多闹哄哄的,姑娘家脸皮薄,闹过头了影响不好。”
清苓点点头:“我不参加,我把您教我的那首歌,教给美芹,她想参加。”
正说着,冯美芹娇憨的嗓音响起在院门口:“盈芳!盈芳你饭吃好了吗?我找你来了。”
清苓一愣,继而失笑。这姑娘,对歌的积极性够高的呀。
张家二老每天中午都要小睡一会儿,清苓便拉着冯美芹去了屋旁的田野上,正儿八经地学了起来。
直到张有康背着药箱准备上工,才把她们喊回来。
“咋样?学会了吗?”清苓问。
冯美芹一甩辫子,信心十足地道:“八九不离十了。”
清苓笑着朝她竖竖大拇指:“厉害!”想她当初,可是前前后后听师娘哼了好几遍、才勉强会唱的。
下午上工的时候,清苓发现许丹也在练歌――抱着一个发黄的记事本,靠在窗前小声地哼着,大概是在记歌词。
清苓摇摇头,想不明白这些人,为啥对对歌这么感兴趣。
半天一晃而过。
下工后,社员们成群结队地往晒谷场走。
清苓也被兴冲冲跑来的冯美芹撵回家搬了条凳去晒谷场。
放好条凳,两人一组,背着竹筐,帮各自的生产队捡柴禾。
燃篝火离不了柴禾。
村里没几家用煤球,就连闺女嫁到城镇的书|记家,烧火也依然用的是麦秸秆、稻草、枯枝。也就正月里、嫁出去的闺女回门探亲,才用煤球生个炉子、烧个火盆,彰显对闺女、女婿的疼爱。
柴禾捡来后,由生产队长带头垒好,不能太实,实了不容易燃、反而多烟,熏眼睛。也不能太松,松了火太旺,火苗乱窜太危险。别看只是一堆篝火,其实也是一门学问,很有考究的。
垒好台子,生产队长绕了一个火把,先点燃火把,再举着火把“轰”得点燃篝火。
瞬间,现场爆出热烈的掌声,代表一年一度的秋社行进到了尾声。
“对歌!对歌!对歌!”
江口埠生产队,因为有三名知青镇场,信心十足,喊得尤其响亮。
“对就对!怕你们不成!”近山坳的社员,也不甘示弱地喊回去。
书记笑呵呵地抬手一压:“好好好,同志们别激动,有你们表现的时候!现在,我宣布,雁栖公社秋社最后一道环节――对歌比赛,现在开始!”
不知谁,从公社仓库搬来一面陈旧的大鼓,挥舞着鼓槌制造气氛。
刘继红早就想一展歌喉了,昂首挺胸站起身,嗓门响亮地唱起《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
“好!”有听没怎么懂的江口埠社员,哗哗哗地带头鼓起掌。
近山坳的妇女同胞撇撇嘴,看向三个女知青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子厌烦味。
相比之下,汉子们的心态要好一些,秋社的余兴节目嘛,对歌不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