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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兴风之花雨 > 第一千八百六十七章 徒呼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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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八百六十七章 徒呼奈何

二月中旬,柴兴御驾亲征寿州,三月初功成。

眼看淮南将一战而下,将要被北周收入囊中。

肥美鲜肉悬在眼前,北周各大势力无不利益熏心。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本来被柴兴硬拧成一股的各方势力,已有松散之势。

参战的军镇有些不听号令了,各军开始蠢蠢欲动。

柴兴被迫停下南征的步伐,重新平衡各方的利益。

直到三月末,终于摆平各方,结果四月初,萧思领兵寇边。

柴兴担心契丹南唐南北夹击,致两线作战,只能暂时罢战,匆匆由前线返京。

北周朝廷与南唐方面的和谈被迫继续,各镇大军进退两难。

在此形势下,北周各大势力都在千方百计地探查契丹情况。

奈何火神淀之变后,契丹高层大换血,原先渠道全部中断。

对于这么重大的军事情报,实在有心无力,始终一无所获。

不光柴兴忧心忡忡,北周各方无不心急如焚。

大军不动,后勤不停,十万大军人吃马嚼,要是干吃数月,南唐就不用打了。

本来已经划分好的利益,自然也都吃不到了。

而因为萧燕的关系,大家都认为风沙对契丹还拥有影响力。

包括柴兴在内,很多势力都给风沙发过信,询问契丹形势。

风沙从未搭理,隐谷则联络过郭青娥,郭青娥确实不知道。

与契丹方面沟通,一直都是由张星雨专门负责,专线联络。

跟身在燕京的主事张星火以秘匣对接。

匣内的秘信,除了风沙,谁都看不到。

所以风沙不仅知道萧思动兵的原因,还知道契丹天顺帝正从长白山赶往燕京。

说来荒谬,萧思之所以率军寇边,根本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是源于冲动。

萧思是萧燕的未婚夫,所以才会在萧燕的封地燕京任留守之职。

守得不光是城,当然还有美人。

奈何萧燕一直都不肯完婚,拖来拖去,他都快拖成契丹笑话了。

萧燕在一次契丹勋贵女眷云集的宴会上,当众讥讽萧思没血性,不够男人。

消息传到萧思耳朵里,他当场就炸毛了。

这要是还能忍下去,别说娶萧燕,他这辈子恐怕连个契丹女人都娶不到了。

一时间怒发冲冠,立刻带兵出城,转战数州,接连攻下十数县,势不可挡。

返城之后更是敲锣打鼓,大张旗鼓地把战胜得来人畜与地,尽数献给萧燕。

结果非但没讨得好,还挨了萧燕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甚至跳着脚拔刀连砍。

亏得萧思躲得快,手下反应更快,有人替他挨刀,余下七手八脚把人拖走。

看那两个挡刀的卫士飙血的模样,但凡萧思躲得稍慢一点,连命都没得了。

这其实是张星火出的主意,要求萧燕必须给萧思一点教训。

因为他非常清楚萧思突然带兵寇边的后果,北周方面八成会吓得鸡飞狗跳。

所以必须喝阻,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绝不能有第二次。

但是张星火做梦也没想到,萧燕口中的“小小教训”居然是拔刀往死里砍。

当时看信到这里的时候,风沙实在惊诧契丹的风俗风气,甚至都无法理解。

他原以为就萧燕性子蛮,现在看来,居然连深受汉化的萧思蛮起都疯得很。

之前听宫青秀提过,契丹人,尤其是契丹皇室,认为自己是继承前唐衣钵。

官制、律法,乃至军制全盘照搬不说,甚至连礼乐和文化都深受前唐影响。

不仅喜爱唐诗,乐曲方面更是直接沿用自唐乐,改个名字就当成自己的了。

宫青秀乃是乐曲大家,她说那边用唐乐,那就肯定是唐乐,绝对不会有错。

当时风沙觉得十分荒谬,认为宫青秀接触的人物过于上层,恐有粉饰之嫌。

结果韩晶和张星火先后奔赴契丹,分别调查后竟也这么说。

张星火的结论是,在那边确实可见前唐遗风,豪放勇武的风气则更犹甚之。

好像穿汉服却髡发,留个秃顶,旁人看着不伦不类,他们却认为理所当然。

风沙一直难以理解,现在开始理解了,确实够豪放的,都特么豪放过头了。

张星火在秘信中还提到了此事的后续。

萧燕跟萧思大打出手之后,正在长白山打猎的天顺帝扭头南下,将至燕京。

据说是赶来说和自己姐姐和未来姐夫的。

可见萧思的家族在契丹的势力非同一般。

哪怕以萧燕的身份和她的蛮横,那都不是说不嫁就能不嫁的。

以上种种,在契丹那边的知情人都很少,而整个中原就只风沙一人知晓。

关键是“契丹的南京留守率军寇边”和“契丹天顺帝正在赶赴南京途中。”

只要把这两个消息抖落出来,正常人都会得出“契丹人要南侵”这一结论。

本来还想留到开封,从柴兴那儿诈唬点好处,现在却被迫提前祭出杀手锏。

管用当然是很管用的,一向淡定的何子虚都蒙了,脱口道:“消息确实吗?”

他根本没理会,又或许根本没听见风沙后面说的什么二选一,还在震惊中。

风沙不答,低头喝茶。

何子虚渐渐回神,低头思索少许,仰脸凝视道:“恕我什么都不能答应你。”

风沙有些意外,但没吭声。

何子虚冲程子佩道:“程师妹,我有点事要跟墨修私下里说,还请你暂且回避,事后我会亲自向王尘子解释。”显然是要说些犯忌讳,不能随便说的话了。

程子佩面露犹豫之色。

特使有特使的责任,她也有她的责任,尤其司马正不在,由她暂代主事之职。

按隐谷规矩,要与何子虚相互监督的,尤其是私下会见墨修,这忌讳很大的。

何子虚道:“掌春使可以留下做见证。”

程子佩看了掌春使一眼,咬了咬唇,向风沙行礼告退。

程子佩退走后,掌春使又拜先楚真君道:“妾身把门。”

这就是人精了,深知不该听的别听,又不能真的走,否则会害何子虚留下口实。

于是借口把门,让自己离得远一点,让人家可以跟先楚真君咬耳朵,说悄悄话。

风沙颌首,掌春使起身到门后打坐。

立时发现门外有人压耳偷听,显然是程子佩。

不禁好笑,微微一笑,诵经道:“九天上帝,三元保婴,太上运华,玉室发精,七门召神,九房受明,耳聪目彻,通真达灵……”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外面听不见里面,又让里面隐约听得到她诵经。

悦耳伴奏之余,也是在表示她无法偷听。

何子虚恰好收侧耳,敛容向风沙悄声道:“我不瞒你,庞公已经动身,这时候,应该到岳州了。至于两淮,你要明白,就凭那几十万漕工,没人敢放任墨修得之。”

顿了顿,又道:“你也该知道,庞公现在真的别无选择,除了东鸟没地方去。”

风沙听得火冒三丈,恼怒道:“合着你是来通知我的,不是来跟我打商量的。”

何子虚苦笑不语,上面给的底线就是如此,且是王尘子和所有执事的一致决定,神仙下凡也没法改。

有件事他不能明说。

当初坚持劫掠萌古公主的正是以庞公为首的一伙人。

结果在申州败于风沙之谋,被马玉怜杀得大败亏输。

庞公当然要承担责任,被迫交出执事之位。

但风沙身为幕后黑手,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这就是代价。

风沙气急败坏道:“好好好,他没地方去,契丹人可有地方来,慢走,不送。”

何子虚摇头道:“我相信你,更相信墨修不会放任契丹人南侵,你只会阻止。”

风沙不禁语塞,旋即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凭什么活是我干,好处你们拿,还要干活地让步,合着我就是活该让人欺负是吧!”

“你别生气,这次我是真的替你委屈,相信王尘子也会替你委屈。”

何子虚苦笑道:“但这两件事议定的时候,就是担心拧不过你,所以打一开始,就是冲着覆水难收设计的,现在真的停不下来。”

他是在暗示,隐谷如今已经不能约束庞公。

而庞公只能来东鸟落足,没其他地方可去。

同时暗示,隐谷正在往两淮集中力量。

这是隐谷针对墨家,而不是针对风沙。

所以,没有给人留下任何转寰的余地。

风沙打个激灵道:“你们还设计什么了?”

其实他没那么容易生气,展现怒火是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

而面对隐谷这种庞然大物,生气不能解决问题,冷静才能。

何子虚继续苦笑,却死活都不肯张嘴了。

“好好好,从现在开始,咱们各凭本事。”

风沙一屁股坐了回去,赌气道:“以后千万别怪我心狠手辣。”

现在是真生气了,生气通常因为无能为力。

何子虚沉默少许道:“我获得最大的授权,是可以代王尘子欠墨修一个人情。”

风沙跟着沉默下来,许久后艰难点头,“我要加一条,两年内不准再开战线。”

一个东鸟,一个两淮,已经让他分身乏术。

之后还要应付几个总执事,真的撑不住了。

而王尘子的一个人情,起码能保证哪怕这次斗输了也不会被赶绝。

何子虚觉得两年实在太长,沉吟道:“顶多一年,但是我保证只在东鸟和两淮,王尘子一定会竭尽所能,严格约束,绝不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越界。”

无数事实反复证明,跟墨修的争斗不可能一战而定。

哪怕下面杀个血流成河,跟墨修的默契还是要有的。

何况风沙是青娥仙子的丈夫,斗也要划定范围再斗。

不然青娥仙子闹起来,道门那边还指不定帮哪边呢!

风沙举掌道:“一言为定。”

尽管何子虚没明说,其实明确无误地表示:

这次隐谷宁可放任契丹,都不肯让步。

而无论是东鸟还是两淮,他也不能让,也让不起,所以只能硬顶。

一旦硬碰硬,哪怕赢了,人员物资也一定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奈何,奈何!

何子虚抬手与风沙鼓掌。

两掌就这么轻轻地一贴,东鸟和两淮已注定接下来会腥风血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