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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罢晚饭后,姜家西院暖融融的书房内,一家六口围着书桌坐成一个圈,平日不爱说话的江凌今日却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在羽林卫大营里这半月做了什么:早上几点起床,晚上几点睡觉,一日三餐吃什么,怎么操练,跟谁比武了,怎么输的,怎么赢的……

一家四口听得津津有味,小悦儿啃“磨牙棒”也啃得津津有味。姜二爷嫌弃小儿子吸溜吸溜的声音太烦人,把被他啃得湿乎乎的小手指头抽出来擦净,握在手里捏啊捏。

小悦儿抽不出自己的小手,委屈巴巴抬头看母亲,希望她帮自己把爹爹打走。结果母亲正看着哥哥,不理他;他又转头看两个姐姐,姐姐们也看着哥哥,不理他。被忽略的小悦儿直冲要害,“哥。”

江凌停住,耐心问道,“悦儿,怎么了?”

家人的目光终于都落在自己身上了,小悦儿低下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被爹爹握住的小手,“爹。”

爹爹怎么弟弟了?个矮的姜留跳下椅子绕到爹爹身边,发现他正揉弟弟的小胖手,姜留忽有种自己终于逃出魔爪的解脱感。看爹爹揉得起劲儿,姜留又忍不住想变身恶魔,“爹,弟弟的手好捏么?”

姜二爷抬抬下巴,“那不是还有一只。”

见六姐的魔爪向自己伸了过来,小悦儿立刻道,“娘。”

姜二爷挑眉笑了,“这小子话不多,心眼不少。”

“悦儿下牙床白了两处,又要出牙了。”雅正给儿子擦了擦小嘴儿边上的口水,把他的小手从丈夫手中解救出来,吩咐奶娘带他去喂奶,哄他睡觉。

姜二爷没了小手揉手心发痒,留儿长大了他也揉不得,干脆仗着有桌子当着,拉过妻子的手指揉着。

虽说有衣袖遮掩着,孩子们看不到丈夫的动作,但雅正的脸还是有些发红,可即便如此,她也舍不得把手拿回来。

江凌也手痒,他看了看三姐,硬忍住了。

姜二爷握着妻子的手,赞成儿子的做法,“你这样就对了,有人挑衅,你就跟他们打。打输了正常,打赢了就是你的本事。你赢的越多,名声就越大,等你的名声传回左武卫,你再回肃州做事就会顺畅许多。”

江凌应道,“儿也是这么想的。”

姜慕燕向父亲请教,“父亲,凌弟在军营表现如此优异,可否被封为六七品的校尉或副尉?”

大周武将由从九品陪戎副尉到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共分为三十一等,其中从五品以下为尉官,从五品以上位将官。姜慕燕觉得,若江凌有了官职在身,回肃州做事时会方便许多。

江凌不欲让父亲为难,主动解释道,“三姐,只有丁男入伍服役立下军功才能被封武官。”

“丁男”是指应承担徭役的男子,按大周规制,丁男二十岁为“丁”,六十岁为“老”,江凌今年十三,离着二十还差得远呢。

姜二爷道,“蒋锦宗战功赫赫,被封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是禁军十卫统帅中最高的。凌儿刚入军营,便是表现再亮眼,封的武官也超不过他去。”

雅正道,“燕儿是觉得凌儿被封官后行事能方便些吧?但凌儿的官职若比蒋锦宗低许多的官职,行事反而不如不封官便宜。”

姜慕燕惭愧,“是女儿浅薄了。”

姜留笑着拉住姐姐的手,“我也浅薄了。既然封官不合适,咱们就不动这个心思了。”

“你们错了,是封武官不合适,而不是不封官。”姜二爷得意目光在妻子和儿女身上一一扫过。

最上道儿的姜留立刻眼睛亮晶晶地追问,“不封武将还能封什么官?爹爹你快说!”

姜二爷这才缓缓地道:“钦——差。”

啊,哈?雅正和姜家三小只都愣了。江凌回过神来,连忙道,“父亲不要为儿冒险,万一惹怒万岁就……”

“爹知道。”姜二爷打断儿子的话,“爹又不傻,当然不会傻呵呵跑去直接请万岁封你做钦差,爹自有法子徐徐图之。”

雅正看着自信无比的丈夫,骄傲又担心,心儿忍不住砰砰地跳。姜慕燕皱紧柳叶眉,她觉得父亲这个决定太冒险了,大伯知道他的打算么,大伯怎么说?

姜留则两眼亮晶晶地握紧小拳头,“钦差这个身份太合适我哥了,爹爹您真是太厉害了,女儿怎么就没想到呢!!!”

想到哥哥到了肃州,紧要关头甩出圣旨糊对方一脸的架势,姜留就激动的小脸通红,太帅了!

姜二爷傲娇地抬起下巴,“这主意你只你想不到,全康安也只有你爹我才能想到,也只有我才能办到!”

“嗯,爹爹太厉害了!”姜留激动地握紧小拳头,“爹,如果我哥当了钦差,万岁会派侍卫保护我哥吗?”

“这个……可以有。”姜二爷把小闺女这一条记在心里,想着以后要在万岁面前见机行事,他又叮嘱家人道,“此事我连大哥都没告诉,就咱们五个知道,你们不要说出去,否则就办不成了。”

大伯果然不知道,姜慕燕忧心忡忡,深深觉得不能由着父亲的性子胡来。她看向母亲,在母亲脸上看到了与她同样的忧虑。

雅正劝道,“二爷若能为凌儿谋到圣旨自是最好不过,不过就算谋不到万岁降旨,二爷能让万岁知晓凌儿有忠军报国之心,也不算白忙一场。”

姜慕燕连忙点头,学着母亲说话的方式,接着母亲的话劝道,“母亲说得对,以父亲您的聪明才智和对万岁脾性的了解,定不会弄巧成拙的。”

姜留对父亲有着十足的信心,“爹爹不会的。”

“当然不会!你们不必担心,我自会见机行事。”姜二爷说罢,又叮嘱儿子,“这件事为父去办,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在营中历练。”

“是。”江凌应下,也跟着劝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您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看天意就好。”

“这个道理为父明白。”姜二爷有些不耐烦了,拉着妻子站起身,“天色不早了,今晚都早些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