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把一名老人送到了手术室的等待区。
老人的儿子不小心被车撞了。
不过幸好情况不算严重。
只要给右腿的臀骨打上两颗钢钉,就能完成手术。
李潇正想要转身离开,继续寻找需要帮助的人。
视线却突然落在了手术室的大门旁边。
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女人拿着一本圣经,虔诚地跪在手术室旁边做着祈祷。
两个护士恰好经过李潇身边,一段对话传入他的耳中。
胖护士开口:
“要我说钟医生就不该接这个病人。”
瘦护士皱眉反驳:
“不能这么说,虽然手速难度比较大,但起码还有一线生机,总要尝试一下!”
胖护士轻轻摇头:
“我压根就不是说手术难度的问题,你看病患和病患家属的衣着,一看就知道不是有钱人,手术的1万块定金都凑了10天才凑齐,这万一手术中途出现什么变故,这定金是绝对不够的。”
瘦护士脸上闪过若有所思的表情:
“但是也不能因为没钱把人给拒之门外吧?”
看护士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开口:
“我说你还是太年轻了,咱们医院一年光逃单的病人,就得好几十个,他家的那1万块定金做完手术估计啥也不剩了,后面的住院费和用药他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还不是得我们这些科室的护士和医生垫付。”
瘦护士被胖护士的话吓了一跳:
“不是吧,这钱要我们垫付?”
胖护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这钱谁出?上一年光是垫付这些逃单病人的医药费,我就足足少了一个月的工资。不过我们当护士的责任比较少,给的已经不算多了,钟医生上一年光是垫付医药费就垫了3万多块。”
说完她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也难怪钟医生两个女朋友都和他分手,这一天到晚加班就算了,还整天得拿自己的工资贴补别人,哪个女朋友能受得了?”
······
两个护士慢慢地走远。
李潇则是把视线重新望向,那个跪在手术门前不断祈祷的女人。
他的听力很好,对方的声音虽然很低,还是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李潇轻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在医院的墙壁,能听到比教堂更多的祈祷吧。
在教堂或者佛寺面前的祈祷,怕是也没有在手术室前面的祈祷虔诚吧。
突然,手术大门被推开,一个满身是血的医生推门而出。
穿着土里土气的女人看到医生的情况,心中一颤。
也不知道是女人跪了太久,所以双腿有些酥麻。
还是因为看到医生的状态,所以吓得有些惊慌失措。
她刚想站起来,整个人却向后倒去。
眼看,女人的头就要撞在等待区的不锈钢椅子上。
旁边观察许久的李潇,瞬间动身。
右手轻轻抵在女人的背后。
女人根本没有回头看李潇一眼。
她紧张地看着医生。
哆哆嗦嗦地开口问道:
“是志明出现什么意外吗?”
医生艰难地点了点头 :
“大出血,加上还有术中并发症。”
“现在光是预计输血的金额就超过了1万。”
女人立刻喊到:
“我有血抽我的就可以了,我的也是B型血!”
医生轻叹一口气:
“现在患者大出血,只是暂时用止血钳止了血,一旦开始手术,血量就会立刻狂降。”
“就算你愿意捐血,把你抽干了也不一定能抵得上消耗的量。”
女人像是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干,软软的瘫在了李潇的怀里。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医生轻叹一口气,虽然现在继续说有些残忍。
但现在可不是欲言又止的时候,他继续开口:
“这还不包括介入手术需要的医疗耗材。”
“这些耗材国内还没有生产,全都需要用国外的。”
“光耗材费就要小10万。”
“而且病人的情况非常不乐观,术后的并发症估计也不会少,所以······”
医生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但是想表达的意思大家都明白。
费用太高,根本不是女人可以承担的。
就算医院不收手术费,光是耗材以及术后的护理都是一大笔钱。
而且要是患者术后出现并发症,想要治疗花费的金额可能比第1次手术还要多。
女人听完医生的话,眼中的神采瞬间熄灭。
“怎么会这样?”
“这难道就是好人没好报吗?”
“要不是志明救人,他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老天爷你不公平!”
“我们从来都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听到女人歇斯底里的喊叫,那位见惯生死的钟医生也忍不住偏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说真的,要不是他知道患者的情况。
他确实不愿意接手手术室里面的那位病人。
第一个,确实是因为对方肯定付不起手术的费用和后续的治疗费。
第二则是因为,这台手术的难度非常大,术中和术后的并发症太多。
但是听到对方为了救两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导致受了重伤的事迹后。
他咬了咬牙还是把患者接到了自己手上。
他很清楚那些手术费的差额,必然需要自己去承担。
他很清楚自己很大概率没办法把人救回来。
但为了心中的那一丝侥幸,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这样去做了。
可惜人力有穷时。
自己能靠面子,能暂时欠几万块的医疗费。
但是现在手术费的缺额已经高达十几万。
手术的成功率可能只有15%甚至更低。
就算他愿意承担费用,医院的医务科也肯定不愿意签字。
自己也算尽力了,医生也只是普通人,而不是神。
对方已经走到了奈何桥旁,排着队准备领孟婆汤了。
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是把手术停下来,把伤口缝合。
让已经昏迷的病人在和家属多待一会儿。
可能是24小时,也可能是12小时,也可能是更短的时间。
医生正想开口安慰几句,然后继续回去手术。
“拜托,再试试,可以吗?”
“他才24,我们才刚结婚,我才刚怀上他的孩子。”
“我不想我们的孩子刚出生,就没有了父亲。”
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
她突然从李潇怀中挣脱出来,双手紧紧地搂着医生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