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五年暗无天日的生活,林琅音闭了闭眼睛,再睁眼一片清明。
她记得爸爸说过,“阿音,都过去了。”
这句话,一直支持她走到现在
看向林育英,眼神不屑一顾,不留半点余地:“钱的事,别打我主意,喂了狗也轮不到你们一分。”
“对了,那些东西可留的都是你的名,人家把东西送来,你可得记得结下账。”
抬眸道:“不至于连这点都没有吧。”
林家百分之四十的家业可不是小数目,他们要真的败的干干净净了,也是种能力。
她转身离开,独留下林育英怒火中烧,拿起桌上的东西想砸下去,却又怕外面的人听见动静。
不至于一点没有,但确实是没有多少了,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家里铺张浪费,钱全部用来撑门面了。
这么多年几乎只进不出。
他还得为自己接下来打算,所以不想再在一个死人身上花费太多。
可原本的计划却全被林琅音打乱了。
林琅音出了院子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月落参横,天边已见晨光熹微。
佣人来往,声音嘈杂,张罗着到处挂起了白帆灯笼。
走过风雨连廊,一如当初瘦骨嶙峋,藏污纳垢的自己,被父亲牵着回到这所牢笼里唯一的净土。
也是那一天,她有了自己的名字叫林琅音。
林伯跟在她身后,两人都沉默不语。
所有小道上都挂起了看不见尽头的白色灯笼。
回到主院门口的时候,看见几人正招呼着要进去挂灯笼白帆。
林伯呵斥道:“做什么!”
有人解释着:“林叔,二爷吩咐,天亮前得把这些挂起来。”
林伯皱着眉。
倒是林琅音看了一眼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不怒不悲:“这边院子不挂。”
“可是……”佣人们有些为难。
林琅音也没有针对他们,只是说:“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
等人走了,林琅音才抬脚走了进去。
那灯笼白帆终究没有挂在这座院子里。
屋内,林琅音坐下,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林伯,有些无奈:“坐下吧。”
“来来回回跟着我折腾,一把年纪了,也不累。”
林伯倒是没有拒绝,坐下之后道:“不累。”
他等这一天等了好久,怎么会累。
林琅音忽然问道:“这座园林留给了谁?”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林伯苍老的眼睛疑惑为难的看着林琅音。
林琅音笑道:“我知道不可能留给了我。”
“你不用这个表情。”
林伯这才松了一口气:“是留给了二爷的。”
林琅音点点头,她也是刚刚看见他们挂灯笼才想起来问这么一嘴。
她又问:“你估摸着,林育英手里的家业还剩多少?”
林伯比了一个数,道:“左右不过十之三四。”
继续道:“前段时间,他儿子惹了些事,花费也不少。”
林伯低声道:“而且好像得罪的人来头不小,那位那时候就已经病重了,还亲自出面,才勉强解决。”
听他这么一说,林琅音倒是想起来了林育英还有个二十来岁的儿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少干混账事。
不过这些和她没关系,当戏看罢了。
林伯问:“怎么忽然问园子的事情。”
林琅音也不瞒他,直接道:“我讨厌这个地方,但舍不得这片院落。”
扫视四周,她道:“想我爸的时候总想回来坐坐,算是一个念想了。”
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林伯道:“怕是不容易。”
林琅音不以为意:“等他抛手。”
林伯震惊:“这是林家老宅,他敢吗?”
林琅音眼底嘲讽:“他有什么不敢的。”
林伯不知道,他已经在变卖手里的产业了。
她会让人盯着他,在他最需要钱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知道她心里有数,林伯也没问。
手机铃声响起,掏出来看了一眼。
蹙了蹙眉,接通:“池教授起这么早?”
那边池岁州难得没有怼回去,沉默了两秒道:“人没了?”
林琅音挑眉:“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
这才几个小时呢。
那边,还穿着睡衣的池岁州从床上下来,捏了捏鼻梁:“我爸给我打电话了。”
林琅音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是了,帖子还是她让人送的呢。
“我忘了你在苏州。”
池岁州也没说什么,而是问她:“你在哪?”
林琅音反问:“我还能在哪?”
池岁州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奇葩问题。
他接着道:“你住那里?”
林琅音边接电话边起身拿起了桌上的车钥匙。
“不住,办七天,我疯了才陪他们在这熬着。”
林伯看着她的动作问她:“要出去?”
林琅音点点头,对林伯道:“开祠堂我再回来。”
浑水她已经搅的差不多了,她可没兴趣在这里待着。
边接电话边往外走。
池岁州问她:“那你住哪?”
林琅音有些好笑:“池教授,这是苏州,我的地盘,你担心我没地住?”
说白了,若苏州是海,那她林琅音就是里面的龙。
池岁州懊恼,关心则乱,自己怎么尽问一些废话。
林琅音笑出了声,半晌她道:“行了,我没事。”
她知道他们担心她。
那边池岁州嗯了一声,又问道:“你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林琅音啧了一声:“我是有多不靠谱,让你和三三这样再三叮嘱我。”
沉默了两秒,池岁州叹了一口气:“不是觉得你不靠谱。”
“是因为在我们眼里你极其珍贵,何必染尘埃。”
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林琅音刚刚走到车边。
落在车门上的手一顿,垂眸间睫毛颤动。
平静道:“忽然这样,搞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半晌,她深呼一口气,仰头看渐明的天边:“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什么?”
那边池岁州根本不需要思考:“我知道。”
林琅音自带妩媚的狐狸眼弯了弯:“我一直将它奉为圭臬。”
挂断电话,上车。
车子在道路上疾驰。
池岁州站在酒店落地窗前,他知道林琅音最喜欢的一句话,是十岁那年三三的外婆和她说:“丫头啊,你要自觉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