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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陈宣美已经回到了青竹苑的偏房里。

这是丫鬟仆人的房间,大通铺很宽敞,但是装横朴素没有任何丝绸,连一张薄被都没有。

这样炎热的天气,陈宣美却是被冷醒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愣了几秒钟,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暑发烧了,人一旦发烧就会对温度的感知降低。

房间正中间有一张方形木桌,见上面摆着茶具,她便强撑着身体扶墙走了过去。

可惜茶壶里根本没有一滴水,她崩溃的趴在桌子上,干渴的喉咙连咽下一口唾沫都生疼。

院子中是有水景的,此时已经是深夜,想来江肆钰和水牛应该已经歇息。

陈宣美当即决定起身出门,却在瞥见书房里竟然还亮着油灯。

而书房中,水牛已经站在江肆钰身边昏昏欲睡,而江肆钰却还聚精会神的雕刻着手上的木雕。

忽然院子外头传来声响,江肆钰微微抬眸,水牛便立马回神连忙跑向了纱窗。

“少爷,是喜鹊姑娘醒了,这会儿打水呢。”

江肆钰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将视线重新落在了手中的木雕上。

水牛回到江肆钰身边,轻声问道,“这喜鹊姑娘身子当真是弱,少爷,往后该怎么办?”

江肆钰淡淡开口,“母亲送来的人,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以前怎么办,往后便怎么办。”

水牛连连点头。

喝了水的陈宣美又烧了一夜,好在隔天一早就退了烧。

水牛却没给她休息的时间,见她可以起身洗漱,便恢复了昨日那刻薄无情的模样。

“少爷命管家收购的木材已经到了,你一会儿自去找管家领来,还有院子里外都要好生收拾一番,那房梁木雕,桌椅书柜,通通要擦拭一遍。今日若是做不完,罚你不许吃饭!”

一脸憔悴的陈宣美只是沉默的听着,连回应都懒,反正多说多错,不如省点力气。

等她踏出青竹苑,这才感觉胸口淤堵的郁闷疏散了不少。

夫人院里的嬷嬷已经等候多时,见她出来,立马急急的迎了上去。

“喜鹊姑娘,可是少爷有什么吩咐?”

“是袁嬷嬷啊,少爷吩咐我去取些木材呢。”

那袁嬷嬷一听立马拍了拍胸脯,“木材可不轻,便让我帮姑娘搭把手吧!”

陈宣美昨天跪了两个时辰,放现代说,那就是跪了四个小时,她又中了暑发了一夜的烧,这会儿正虚弱呢。有人上赶着帮忙,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正好,路上也打听打听这江夫人和江肆钰的事情。

那袁嬷嬷也是敞亮人,陈宣美问什么,她都知无不言,毕竟府里都知道的事情,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原来江肆钰出生那年,正值家国动荡不安,各地旱灾贫乏,百姓苦不堪言之时。

可就在江肆钰出生的时候,天降异象,当场狂风暴雨,甘霖降下。

江家员外便请了得道高僧为其算命,高僧便说,江肆钰绝非凡人,往后必定有大作为。

江家员外郎本来只是本地的大豪绅,正巧国家时局动荡,他便捐钱为自己买了一个员外郎的小官,实际上没什么真本事。

这江家一听江肆钰往后会有大作为,那是激动的大摆流水宴,逢人就说江肆钰出生时天降异象,往后必定前途无量。

也正因为这样,从小江家就对江肆钰非常严格,不仅花重金请来名师授课,还对生活各方面都管控严格。

以前江肆钰年纪小,倒也还算听话。

直到江肆钰奶娘离世那年,奶娘病危时,剩下最后一口气躺在床榻上,说到自己府外还有一个女儿,因为自家男人走的早,她为了养活女儿,不得已还在坐月子就将自己卖身进了江府。

如今已经命垂一线,唯一的愧疚就是自己的女儿,只希望江肆钰能看在她几年来无微不至的伺候,千万在她离世后好好照顾自己唯一的遗孤。

江肆钰自然答应,奶娘过世后便把那遗孤接进青竹苑里。

可惜好景不长,不知道是谁把那遗孤的事情捅到了江家员外和江夫人那里。

江员外和江夫人便认为,奶娘用命保送女儿进府,一定是心思不纯,想勾引他们那命格不凡的宝贝儿子。

不多久,趁着江肆钰出门的时候,便悄悄发卖了那遗孤。

也就是从那以后,少爷和老爷夫人的关系就彻底凉了,尽管老爷夫人有心服软,但少爷也不愿意原谅。

陈宣美听完才恍然大悟。

袁嬷嬷叹了口气道,“少爷年幼时,身边都是夫人的人,自那件事以后,少爷在不愿夫人的人近身。成日里也不愿温书学习,每日里只玩木头,雕刻的都是奶娘与那林姑娘的模样。夫人每每派新人伺候,也是叫少爷千方百计的赶出来,就连少爷身边的水牛,那都是少爷自己上街带回来的。”

从小老爷夫人就对江肆钰寄予厚望,他幼时怕是只能在奶娘那里感受到关爱和心疼。

奶娘骤然离世,唯一的遗愿他也不能做主,一定是满心愧疚,对老爷夫人更是怨怼不少。

这也难怪,一家三口明明是亲生,却闹得这样难堪。

想到这里,陈宣美也不免可怜起江肆钰来。

这老东西还是天道的时候就身无情感,好不容易到凡间历个劫,就碰上这么典型的望子成龙类型父母,着实也是倒霉。

袁嬷嬷说的不错,木材确实不轻,好在管家念她可怜,多给了个背篓分了不少给袁嬷嬷背着,这才不至于压垮陈宣美那瘦弱的身体。

回到院子里时,江肆钰正在院子的青竹下作画,而水牛就在他身边磨墨。

见她吃力的背着背篓进门,水牛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

这么多木材,她竟然真的背回来了,看来身体还不错嘛,倒是有点意思。

但水牛瞥了一眼江肆钰,最终还是挂上了冷漠的表情,出声呵斥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呢,还不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干净!”

陈宣美正看着江肆钰惊为天人的脸蛋,可怜他这糟糕的童年。

突然被水牛一喊,心中的怜悯顿时一扫而空。

她悄咪咪的磨了磨后槽牙,还真是印证了那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