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柏瑜有些愧疚地低头:“所以,这就是你要去努力的事情。”
丁璎明白了,丁柏瑜今天看似真诚的将一切告知她,不过是让她自己想办法。
可是,告知丁瑶她的存在,和叫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不过,既然自己这条命,是大伯救回来的,那他要拿走,也无可厚非。
丁璎低着头,扶着一张圆圈椅,缓缓坐了下来。
小腿不断地打颤,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
“我试试吧……”
除了答应,她没有选择。即使她知道,结果很可能是,今天是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
丁柏瑜伸手拍拍丁璎冰凉的手:“难为你了。也许结果没有那么糟,你也不要太悲观。”
丁璎闻言沉默。
丁柏瑜将锁魂铃放进柜子里,从里面取出一支香,拿到丁璎面前。
“这是新炼的引魂香,你试试成色。”
丁璎这些年醒过来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帮丁柏瑜判定他炼的香的成色。
丁璎看了一眼丁柏瑜手中的香,点了点头。
丁柏瑜将手中的香点上,插进了旁边木几上的香炉里。
余烟袅袅,丁璎只觉得有股温润浸入四肢百骸,人一松,意识开始飘忽,整个人似要浮动起来。
她有些慌乱地挥动四肢去抓身边的东西,却什么也抓不住。
四周漾起了浓雾,她回身去看,一条淡粉的绸带自浓雾里伸出,缠绕在她的腰间,束缚着她不至于飘远。
她仓惶往浓雾里张望,看到远处有橙黄的灯火,灯火下似乎坐着一个女子,女子侧着身子,低着头,半掩着面发出哀怨的低泣声。
那声音悲切空远,像从时空的另一头传来。
“你是谁?是谁在那里?”
丁璎一边喊一边慢慢地走近了一些,四周的白雾也消散开去。
丁璎发现这是一间屋子,里面有一张雕花床帏的大床。床前摆着一张红木圆桌,桌边坐着的女子穿着银色带编花压纹的旗袍,耳间的珍珠坠子贴在她白皙的皮肤上,随着她抽泣的身躯晃动。
这不是……丁家的密室吗?
那这女人是,杜凌霜?!!!
丁璎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那旗袍女子忽然停住了抽泣,似要准备转头看她。
乌发如云垂在背上,她只是浅浅转头露出半张惨白的侧脸。
丁璎便吓得转身就跑,跑着跑着脚下一空,她便迅速坠落了下去。
“——不要!!!”
丁璎惊恐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然躺靠在圈椅上,额头上覆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她急忙伸手抹了抹,才看清对面圆桌旁的凳子上坐着丁伯瑜,此时正表情晦暗不明地看着她。
丁璎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身侧的引魂香,香已经快要燃尽,好厉害,她居然睡过去了一支香的时间。
在这之前,丁璎也帮丁伯瑜试过一些香,无非只是让她精神好一些,意识清楚一些,都没有造成过今天的效果。
“你看到什么了?”丁柏瑜盯着丁璎问。
“我……”丁璎刚想回答,看了一眼床上的杜凌霜。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穿的,正是银色的编花压纹的旗袍。
丁璎有些崩溃。
“我,我做了个噩梦。梦到小时候的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丁璎不太想告诉丁伯瑜她看到杜凌霜了。
“真的?”丁柏瑜似乎有些失望,但又不死心地追问。
丁璎迎着丁家主的目光说谎,还是需要强大的心理建设,只得尽量自然地低着头回:“大伯认为我看到了什么?”
丁柏瑜愣住,半晌没有吭声。忽然叹了一口气,颓然地说:“也是,就算你能看见,她必然也不想被你看见,她始终,还是要躲着我。”
丁璎心下讶然,没想到丁柏瑜对杜凌霜竟深情至此。这是为何?真的就只是出于爱吗?
她自认为喜欢傅靳言,是明白心悦一个人的滋味的,醒过来的时候无事可做,也追过一些言情剧,里面也演过那些生死不离的桥段。可是她好像还是无法理解丁柏瑜,怎么会这么执着?
甚至截了黄泉路,寻遍天下秘术,都要再见你一面。
丁璎心里有些震撼,真的好想知道,当年丁柏瑜和杜凌霜之间,发生了什么。
“大伯,这次的引魂香比以往的都要厉害,但是似乎透着股邪性。你受伤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丁璎的猜测让丁柏瑜脸色不太好,沉声来了句:“这不是你要关心的事情,你也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了,还是想想,怎么跟丁瑶取得联系。”
知道丁柏瑜不愿意多说,丁璎也不再多问。
“嗯,我会想办法的。”
丁柏瑜看着眼前的丁璎,她虽然嘴上答应,但一双眸子明明灭灭,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他加速试验的决定是对的,丁璎一年年长大,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已经逐渐不好控制。
从密室出来,外面天色暗沉,依然下着雨,雨丝稠密,像欲说还休的心事。
“大伯,那我先回去,今天撤诉的事情应该会让丁瑶很麻烦。翁家那边,我担心还是不会善罢甘休。”
“翁家你不用担心,他们最近应该没有心思找我们麻烦。丁瑶的情绪咱们无法预估,大伯也不逼你。你想清楚了,再行动。”
丁璎知道,其实这件事,丁柏瑜也很纠结,因为他心里也没底,也害怕万一丁瑶心生抵触,丁璎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其实今天这引魂香,他很大程度上是想试试能不能将丁璎从丁瑶的身体上分离出来,可惜失败了。
“大伯,你不用多虑,既然我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会去尝试的。”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大门外。
预约的车子停在门口。
“我走了,大伯。”
丁璎侧身看了眼丁伯瑜,他这次伤的应该不轻,脸上虚浮着虚弱感,唇色也有些白,在黑色的雨伞下,五官更显得脆弱清朗。
“去吧。一切小心。”
这时的丁柏瑜,担心是真的,忧虑也是真的。
丁璎心头一动,眼眶一热。也许这一眼,是她未来的最后一眼。
她忙转头拉开车门,钻进了车子后座。垂着眸不让情绪浮上眼。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她回头看去,隔着玻璃,丁柏瑜远远地站在门口,黑色的大伞之下,有个身影虚浮地站在他的身后侧。
丁璎凝目仔细瞧了瞧,没有看到面目,却依稀分辨出是个女子的身影,那飘出来的裙角分明是银色编花压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