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是她们先骂我……”丁瑶的声音微不可闻,她想替自己解释,挽回点印象分。但是她发现,好像彻底搞砸了。
他们多年后的相遇,不是在人流络绎的街头,某个下雨天的咖啡屋转角;也不是在玫瑰香槟的室外晚宴,漫天星光璀璨;更不是在精英云集的商务谈判局,她得体的职业装扮对他说出你好……
却是在这么荒唐的情况下,她衣衫不整,像个泼妇。
他应该……会很失望吧……
许哲看着眼前傻愣愣看着她的女子,她的目光看得他莫名有些心惊,回忆今天几次遇到她,她都是这副傻愣傻愣的表情,然后做出出人意料的事情,只怕是……脑子不太拎清?
“好了……都别闹了,快去餐厅吧,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许哲说着,招呼所有的女孩子去楼下餐厅。
“你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再下去。”许哲柔声嘱咐身侧的蓝衣女子。
“阿哲哥哥……”女子不依不饶。
许哲的眼色冷了冷:“快去。”
女子不服气地跺了跺脚,对着丁瑶冷哼了一声,才转身走出休息室。
等人都散了,许哲走到丁瑶身前,视线略过丁瑶敞开的胸口,这半掩半露的姿态,撩人于无形。
许哲从口袋里掏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叠钱,递给丁瑶:“丁瑶是吧,我表妹把你的衣服弄坏了,这是赔偿。你既然是丁家人,就赶快去换件衣服吧。寿宴就要开始了。”
“你听到了?”
丁瑶听到许哲喊她的名字,知道他肯定早就站在门口了,所以,他全部听到了,听到了她的名字,也知道她,年纪轻轻就怀了野男人的孩子……
男子淡漠惯了的眸子难得有了一丝慌张:“我……”
他刚才听到动静就走了上来,确实听到了一些,但是也不知道她具体问的是哪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否认。
丁瑶瞬间泄了气一般,垂下了头。
“都不是真的,是有原因的……”依然是微不可闻的声音,却带着克制的抽泣声。
许哲知道,女孩子这样的隐私被当众讲出来肯定是很难堪,但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在意。
“既然不是事实,就不必在意。”
向来信奉事不关己的许哲难得出言安慰别人,却也仅此一句。
丁瑶突然伸手拽住了男子的衣角,弱弱地抬眼:“那你一个字都别信,好吗?求你了……”
女子眼中噙着泪,让本就多情的眼睛更是楚楚可怜。许哲一瞬间的怔愣,居然下意识产生了抱一抱对方的想法。立刻,他为自己这个想法而深感荒唐,总不至于单身太久,心神不受控制了?
丁瑶不知道许哲的想法,只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浓郁的抗拒和微不可察的震惊。
他果然还是嫌弃我了。
丁瑶这样想着,不舍地放开了手。
“你走吧,我没事。”她擦了擦眼泪,低声说。
这样的氛围让许哲难得有了慌乱感,于是点了点头,放下钱:“那我先走,我们楼下见。”
说着匆匆转身下楼。
丁瑶游魂一般地回到房间,满心都是浓浓的懊悔,自己干嘛不能当没听见,干嘛要进去打架,打的还是他的表妹。这下完了,他肯定讨厌自己了……
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本来就没带衣服,今天的礼服是还是管家准备的,现在也因为打架被撕坏了。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又穿上了杜凌霜的那件旗袍,裹上那件羊绒呢子披肩下了楼。
月白底碎樱压纹,半高的旗袍领包裹着她纤长白皙的脖颈,头发随意在脑后挽了个矮髻,仅用一根碧玉珠的发簪固定。她本就生得纤薄,这样一装扮,更有几分弱柳扶风之姿,几缕碎发搔着她的眉眼,衬得她古典十足的五官,说不出的摄人心魄。
餐厅众人看着她从楼梯上下来,缓缓走到主桌坐下,纷纷议论这是丁家哪位小姐。得知是丁瑶后,又都默不作声。
许哲坐的不远不近,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女人的侧颜。与刚才的狼狈截然不同,此刻的她,宁静温婉,纤细的腰,挺直的背,端得像一幅古画。
随着一声乐响,一日未现身的丁家家主丁柏瑜终于出现在餐宴布置的舞台上,一束追光打下,只见男人身着月色长袍,带着鸦黑的底纹,古风凛凛地站在那里。二十年未改的容颜依旧清俊,褪去了曾今的嗜血娟狂,倒是多了几分脱尘的风骨。
他一手执着佛珠,一手拿起话筒,站在台前感谢了来宾,并为老母亲送了祝贺词。
台下的来宾似是过分惊讶,寂静一片。良久才响起掌声和私语。
无不是感叹这个老妖怪居然还是那么年轻。
丁瑶明白了,怪不得来了那么多人,也不完全是不敢拂丁柏瑜的面子,更多的是想来亲眼看看,传言里的老妖怪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
人都有猎奇的心理。
丁柏瑜讲完,丁永康携着刘书琴和丁杰也准备上台,上台之前看了一眼丁瑶。
“你也上去把,今天奶奶做寿,你怎么说也是她的大孙女。”丁永康不冷不热地说。
“不用了,奶奶现在根本不认识我是谁,我上不上一样的,你们一家三口上去演合家欢,不必非要带上我。”丁瑶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说话也格外冲。
丁永康压抑着怒火看着对自己冷嘲热讽的女儿:“你妈妈生性温和,一辈子都没讲过一句重话,怎么生了你这个牙尖嘴利的,你到底随了谁!”
“没事少提我妈,我妈就是太温和,才被你欺负到去投江,她要是我这性子,今天我就是丧父而不是丧母了!”丁瑶咬着牙还击,只要提到生母,她就恨不得扒了眼前这对狗男女的皮。
“你——!”丁永康抬起手就要落下巴掌,却被刘书琴拦住:“老公,今天是婆婆大寿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消消气别跟她一般见识!”
丁瑶闻言把目光落在刘书琴身上,自从她知道了刘书琴的秘密之后,再看到她,愤恨里多了几重玩味:“你少惺惺作态,在这里表演什么贤惠大度,你自己做了多少龌龊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怎么?怕今天人多,把我逼急了。发疯咬你?”
“丁瑶!”刘书琴怒目看着丁瑶,居然也不掩饰,看来母凭子贵好些年,她都快忘了,丁永康只是给了她一个虚假的名分,压根没跟她登记结婚。她这个丁太太,始终不是名副其实的。
“别急啊,我这不还没咬你,你叫什么?!”丁瑶好笑地斜了刘书琴一眼,顺手抓了桌上的一瓶酒:“放心,很多账我会跟你慢慢算的,我们来日方长。”
说着,再无心在这坐下去。反正现在的奶奶也不认识她,她也无需再给谁面子。
她提着一瓶酒,仰着头,走过夹杂着风言风语的目光,无视了丁永康在身后的辱骂。
自从有了丁杰这个儿子,丁永康眼里就没有过她这个女儿,刚送去老太太那里的时候,他还时不时来探望,后来一个月一次变成一个季度一次,再后来就变成逢年过节去看奶奶,顺便看看她。
七岁之前,她和妹妹也是被他捧在手上的宝贝。天堂地狱一线间。丁瑶越想越郁闷,打开手里的酒瓶,开始对瓶干。
最近积压在心里的情绪太多了,几乎要将她压垮,她如果再不释放一下,估计就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