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娘在临江大队是出了名的不讲理,等到她一走,大伙就开始议论了,摔了一跤居然装死吓唬孩子,就有点为老不尊了。
栓柱拍着来喜的肩膀安慰她。到底是个孩子,平时嘴再厉害,遇到事也慌了手脚。
朱学文见大伙都围着栓柱,喊了一嗓子:“起啥哄,都赶紧干活去吧!”
人们一哄而散,来喜抹抹眼泪,扶起地上的轱辘马子车,又去装土去了。
马家宝跟在她后面,一声不吭,来喜走一步,他就在后面跟一步。
“滚一边去!”来喜站住了,冲着他压低声音说:“我就知道和你干点活都不够惹气的!”
马家宝也不吭声,蔫头耷脑的继续跟着。来喜回过头问:“你到底想干啥?”
“你要不生气了,我就不跟着你!”说完,家宝又低下头!
看着他的可怜样,来喜忍不住笑了:“你这么熊,你娘这么厉害,以后你娶了媳妇 ,还不让你娘欺负死!”
马家宝笑了,挠了挠头:“嘿嘿,那不能,我就娶一个像你一样厉害的媳妇,就不怕我娘了!”
来喜的脸刷一下红了,打了马家宝一巴掌:“你别跟着我了,我不生气了,小孩牙子知道啥是娶媳妇呀!”
家宝见来喜笑了,也跟着高兴起来,他凑到来喜旁边,笑着说:“我早知道,小小子,坐门墩,哭哭啼啼要媳妇,要媳妇干啥,点灯说话 ,吹灯拔蜡,一年生个胖娃娃!”说完转身跑了。
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来喜摇摇头,这小子嘴甜,倒不像他娘那么讨厌。
…………
等到春种结束以后,工地上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各大队支援的队伍到了。来的大部分都是二十几岁的棒小伙子。
支援临江大队,小伙子们都抢着要来,临江大队的姑娘出了名的漂亮。尤其是刘来福,那真是坐在窗台上吹喇叭,名声在外呀!谁都想一睹她的芳容!
大小在工地转了两圈,看着这些光棍一个个冒着蓝光的眼睛,做了一个决定。他对朱学文说:“明天把大闺女都换下去铲地,让二线妇女来修堤。”
朱学文不解:“二线妇女拖娘带崽的,晚上还得回去带孩子,早晚耽误事呀!大闺女利手利脚的,不比那些妇女强吗?”
“你算算,咱们大队有多少光棍?有多少个大姑娘,狼多肉少,内部消化都不够呢!想上我这踅摸媳妇,我让他面都见不着!”
朱学文这才恍然大悟,大小这是怕活没干完,再把队上的闺女拐走了。
头一批人,一连干了十天,垂头丧气的撤回去了,别说漂亮的大姑娘了,就连难看的也没看见!
这一波撤走以后,下一波来的,小伙子明显少了。
大小笑着对朱学文说:“和我耍奸心眼,咋样,这回来的岁数都大点吧?”
朱学文老老实实回答:“是,三四十岁的多点,年轻的确实少了!”
大小大手一挥:“明天再换回来!都是自己队上的年轻人,要给他们多创造点条件,能促成一对是一对!”
第二天,这些外来人员,眼睛盯着早上来上工的女人们,谁说临江大队的姑娘少?没有三十,足有二十多。
来福不用人介绍,裹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六七十年代的女人,一般都长的矮小 ,要是能长到一米六,就算高个了。
来福足有一米六五,站在姑娘群里,高挑出众,身体圆润,不胖不瘦。鹅蛋脸,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清冷的光。乌黑油亮的大辫子,不停的悠来荡去。
别说外地的小伙子,就是临江本队的,也不敢靠近她,站在她旁边,立刻会生出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其实那时候和现在审美不一样,现在的骨感美人,放在那个年代不叫美。
同样的道理,来福要是放在现代,也不一定符合大众的审美。但在那个年代,她符合人们对美女认知的所有标准。
这次来打支援的有桦树大队的人,大约三十人,还外带两辆马车。
赶车的肯定都是桦树本大队的人,因为哑巴畜牲和人一样,它也有脾气。所以一般的大车都不换车老板,因为对自己常年使唤的牲口,他知道脾气。
大坝已经修了两米多高了,虽是缓坡,上下也挺费劲。
在坝底装一车土,顺着斜坡拉上去,车老板在前面拽着马缰绳,小鞭子画着圈的摇晃 ,嘴里一个劲的吆喝,却一鞭子都舍不得抽到马身上。
对于和自己常年合作的伙伴,都有感情,爱惜,省不得真打。
那马蹬开四踢,低着头,脖子不停的左右摆动,尾巴都高高翘起,后面几个人推车,这一车土才能拉到坝顶上去。
到了上面,车老板都会安抚的抚摸马头,以示鼓励。卸完一车,在下去拉下一车。
能干这活的,都是听话的好马。但凡有点假(干活不出力)的马,都干不了,只要一吃力,它就站住了,咋打都不肯拉车了。
这上坡下坡,马车一旦停下,上不去,就得往下出溜,那是很危险的。
空车下坡的时候,车老板得拽紧缰绳,身体靠着车辕子,使劲往后坐,马通人气,知道主人的意思,也会放慢脚步,向后使劲。只有经常使唤的好马,才会懂得坐坡!
一匹马听不听使唤,车老板是关键,所以那时候的车把式,技术含量肯定高于现在的司机。
因为,车是死的,人是活的;人是活的,马也是活的,它也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不可触碰的底线。
头两天,活干的很顺利,没出啥差头,第三天的时候,那匹枣红马的车老板家里有急事,急匆匆的走了。
新换了一个老板,也是个赶车的老手,但是对这匹马的毛病他不熟悉。
但天天在一起干活,没吃过肥猪肉,也见过肥猪走,每拉上一车土,他也有样学样的摸摸马脑袋,于是那匹枣红马就低着头,打着响鼻,蹭蹭他。
于是这个叫候坤的中年人不禁感叹:“这匹马真不愧是咱队上最好的马呀,比我那匹可是强太多了!”
说完,他的手又伸到马脑袋上不停的抚摸,结果他这一摸,却差点闯下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