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转眼又一年。
东北有句俗话,立春别欢喜,还有四十天冷天气。在春寒料峭的日子里,耿胜利和朱学文去县里开了两次会,会议的精神那是相当振奋人心的。
朱学文以前说过像修万里长城一样的宏伟工程,马上就要实现了。
兴修水利,用松花江水灌溉农田,北方也可以像南方一样种植水稻了。
大小和朱学文每天忙着和上面下来的人一起,搞测量,搞预算。一条主干线,几条支线。预计全部完工,最少三年。
等到一切准备工作做好以后,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东北和南方不一样,动土一定要等到开化以后,这样春种和修水利就相互冲突了。
春种打垄播种主要用男劳力,妇女也只能打打辅助。挖渠叠坝第一层是最好干的,不用往高处运土,基本都是平挖平铺。
大小和朱学文一商量,种地和修水利哪样都不能耽误,双管齐下。人员要合理分配。一线男劳力抓紧时间春种,二线妇女先上工地。
村里的小孩子多,四春又要照顾刘大个,就成立了托儿所,把孩子都送到四春家里。
这样四春既能出工干活,又能照顾刘大个,队里除了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和七岁以下的孩子。男女老少齐上阵。
工地上,一群的娘子军。大姑娘,小媳妇,中年妇女,还有半打小子。叽叽喳喳,闹吵吵一片。
主干线宽十五米,深三米。靠边的用铁锹挖土,直接叠到坝上面。中间的就用土篮子和簸箕装土,端着送到坝子上面去。
女人毕竟力量小,效率低,一天到晚,也没多大进展。
没办法,大小决定,人不下工地,一天三顿送饭,晚上,种地的男劳力也要上工地挖渠,上半夜有月亮,就上半夜干,下半夜睡觉,下半夜有月亮,就下半夜干活,上半夜睡觉。
刚开始,人们觉得新奇,体力也还没透支,一天天的情绪饱满,可过了些日子,就有点吃不消了。
六十年代生产队种地,用牛马,效率低,这边还播种呢,那边苗都出来了。等到全部种完以后 ,紧接着就铲地了。
所以那时候生产大队一年都没有闲的时候。
等到地全部播种完以后,铲地就相对轻松一些了。大小又及时调整了一下,二线妇女白天铲地,晚上挖渠,把一线男劳力换到了工地上。
车马也上了工地,进度一下快了不少。
来福这一年正好二十岁,来喜都十九了。
姐俩一连在工地上待了十来天了。累还是次要的,年轻人,睡一觉就缓过乏来了,主要是困,一天只睡几个小时的觉,连干活都打瞌睡。
来喜刚送上去一车土,推着轱辘马子车顺着斜坡往下走,耳边还响着几个男人打夯的喊号声。
铺上一层土,就要用石碾子夯实,四个人拽着绑在石碾子上的绳子,抬起来, 落下去,随着一声声呼通呼通的响声,宣软的黄土就被夯实了。
来喜耳边清晰的传来打夯的喊号声和石碾子落地的呼通声,脑袋里却糊里糊涂的,眼睛竟不由自主的闭上了,手里的车把不受控制的脱了手 ,极速向底下滑去。
只听见“哎吆“”一声,一个半打孩子躲闪不及,被轱辘马子的车辕子布拉了个跟头。
手里一松,来喜猛然惊醒,手里的独轮车已经滑下去了,孩子也被撞倒了。
学校放学以后,大孩子也上工地挖渠叠坝,有一分光就得发一分热。
来喜跑下去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马小辫。
自从那次她把马小辫的小辫剪了以后,四春打了她一顿笤帚旮瘩以后,她算是长了记性了,以后看见马家的这个活祖宗,基本都是绕道走。
今天给人撞个跟头,来喜自知理亏,赶紧跑下去,到了马小辫跟前,那小子还在地上坐着呢!
看见来喜过来,马小辫伸出手 ,示意来喜拉他起来。来喜也没犹豫,一个十多岁的小屁孩,还不能叫男人呢!
来喜把马小辫拉起来问:“撞坏哪没?”
马小辫嘶哈一声,把右腿踩在轱辘马子车上,撸开裤腿一看,小腿肚子有一块戳秃噜皮了。倒没啥大事!
马小辫看着来喜,笑嘻嘻的说:“来喜姐,我受伤了!”
来喜打了他一巴掌:“马小辫,你也太能讹人了吧?秃噜块皮也叫受伤了?挺大个小子,矫情劲!”说完,推起小车又去装土去了。
马小辫在后面紧跟着:“来喜姐,我叫马家宝,不叫马小辫,你可别给我起外号啊!咱俩一副驾呗,我拉,你推呀?”
“去!一边去!”来喜不耐烦,撵他:“我才不和你一伙呢,你个小孩牙子,能有多大劲,再说你要磕着碰着,你娘破马张飞的又找我了!”
来喜站住了,回过头说:“那次你是没死,你要死了,你娘都得让我给你偿命!”
马家宝嘿嘿笑着,也不反驳,径自走到车前面,拉起绳子,套到肩膀上:“走喽!”
来喜无奈,只得推车往前走。看见来福,马家宝又笑了:“来福姐,我和来喜姐一伙,你再搭个伙呗!”
来福也没反对,自己拿个簸箕端土去了。
等到上坡的时候,来喜才发现,和马小辫推车上坡,比和姐姐来福还要轻松呢!
真是小子不吃十年闲饭!怪不得人们都哭着喊着的要小子呢,这出力的时候就是比丫头抗硬!
下坡的时候,马家宝撒欢似的往下跑,来喜也只能跟着快跑,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喜欢热闹。
这边笑闹的声音大了点,那边家宝的娘把脸就沉下来了。
家宝他娘的脚说大吧,比大脚还小,说是小脚吧,比小脚还大,站着挖土行,要是上下坡走路肯定是不行。
看见宝贝儿子拉着车从坡上冲下来,他娘的心都跟着跳的扑嘚扑嘚的,她扔掉手里的铁锹,扭哒扭哒的走过来,冲着坡上巡查的朱学文大声喊:“奶奶的,朱学文,俺十三岁的孩子你当是大人使唤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