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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家的攀着自家爷们的胳膊,站了两起,还是没站起来。

她抬着脸,满脸的羞赧:“当家的,我站不起来了!”

张二搂着老婆的腰,把她从地上拖起来。低头一看,裤裆湿了一大片。

张二皱了眉头,低声骂了一句:“完犊子——啊就玩意!”骂完,背起儿子,前头走了。

张二家的被两个娘们架着胳膊,可算到了家。拿起笤帚旮瘩,撵着大小子噼里啪啦一顿削:“让你看个孩子,这祸让你惹的,不打你一顿,我他妈手都刺挠!”

事后,张二家的吹牛b,说自己但凡有那么一点紧张失措。救治的不得当,那她儿子可就真翘嘚了。

张二家的祖籍四川,一着急家乡话都飙出来了。她是尽吹自己能耐了,绝口不提自己吓尿裤子的事了。

三天以后,在下游三十多里的地方,发现了赵疯子的尸体。

张二和赵四一起去的。

俩人拉着一个平板车 ,把赵启发放在车上 ,拉回了四马架,放在河流子边上,他当初跳进河里的地方。

赵疯子水里来,水里去了,淹死的算横死 。尸体不能进屯子。

张二找块门板停丧,赵启发长拖拖的躺着,看起来比平时高大了许多。

当时在河边的几个娘们说,赵启发最后看她们的眼神绝对不是一个疯子该有的眼神。

他满可以抓住木棍子爬上岸,他是自己不想上来,那一刻,他肯定是清醒的。

他就是想死!

有岁数大的老人反驳了,:“净扯王八犊子,好死不如赖活着,哪有人想死的,也不看看那天是啥日子!”

赵疯子死的那天正是七月十五。七月半,没事别在河边站,中元节,鬼门关大开,淹死鬼都找替身。

“赵疯子不是不想上来 ,水里有水鬼抓着他脚脖子,他上不来了!”

别管咋说,赵疯子一条命,换回来两条鲜活的小生命,值个了,他这辈子,临死倒做了件让人称颂的悲壮事。

看着赵启发这身破烂衣裳,张二说:“我——就就算——砸锅卖铁,也——也就高低——就就——”

大伙看着张二揪在一起使劲的嘴,急得直攥拳头。

张二一甩头,使劲一甩胳膊,话就出来了:“高低给他整套装老衣裳。”

张二说话算话,给赵启发买了一套装老衣裳。剪了头发,刮了胡子,收拾的利索的。

赵四给置办了一口白茬子棺材。

下葬的那天,人真不少。赵启发没儿没女,把郑四儿和张二小子从河里捞出来,无疑就是他俩的再生父母。

出殡的时候,两孩子披麻戴孝,张家二小子给摔的丧盆子,打的灵头幡。

孩子太小,不懂事,把手里的纸幡摇的噼啪直响,好容易弄个玩具,到了坟地还舍不得放手。

郑四儿看见赵启发被钉进棺材里,是真哭了。那音调,真正哭出了一个三岁孩童表达悲伤的最高水平。

众人把赵启发抬到他家坟地一看,傻眼了。

花籽的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刨开了。棺材不见了!

大伙七嘴八舌的议论这棺材到底哪去了呢!多大的仇,至于挖坟掘墓啊?

其实刚才上山的时候,大伙都没注意,山脚下花春父母的坟旁新添了一个小坟包。

周大娘自从赵启发死以后,一天恨不得往周老三家跑三趟,一再称赞三儿子有先见之明。

这要是她看着郑四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真就连死的心都有了。

周老三被她娘夸的美滋滋的,多喝了二两烧酒。

赵疯子的死,大伙谈论了一阵子,也就消停了。毕竟日子还得朝前过。没了谁,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入了冬,下了一场雪。天越来越冷了。

大小儿和他娘,借了一个轱辘马子。(独轮车)前头拴根绳子,大小儿娘在前边拉着,大小儿在后面推。

娘俩个把今年采的山货放在车上,跟着屯子里赶集的大队人马,拉到集市上换钱。

蘑菇,木耳,猴头,药材,干蕨菜。东西不少,感觉今年比哪年收获都多。看着一车满满登登的东西,娘俩挺高兴。

集市离四马架屯子五十多里,娘俩一大早上,顶着飕飕的西北风,出发了。

大小儿光着手爪子,冻的跟猫咬似的,不时的停下来,哈口热气暖暖。

大小儿娘看着衣裳单薄的儿子,有点心酸。今天卖了钱,一定要给儿子做个手闷子(只有一个大拇指,其余四指不分的棉手套)过几天,上山拉柴禾,省得冻手。

儿子的棉裤也得再絮一层新棉花。大小儿的那条棉裤,棉花都旧的滚成球了,拿到亮光处一看,透亮。

大小儿娘一边拉车,一边盘算。今年能多卖点钱,这些打算但愿都能实现。

到了集市都晌午了。整整走了一上午,娘俩顾不上肚子饿,赶紧到集市上卖山货。

卖完了,都下午三四点了,娘俩个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上小饭馆要了一碗热汤面。

大小儿娘又向老板要了一碗面汤,娘俩把干面条匀了匀。大小儿一碗稀溜溜的面条下了肚,感觉才垫了个底。

大小儿娘狠狠心,又买了几个烧饼,大小儿吃了两个,给二傻和四儿再带回去两个。

吃完了,赶紧上集市买了粮食,食盐等必须品。今天太晚了,别的东西来不及买了。这个点走,估计到家都得二半夜了。

屯子里一起来了十几个人都准备走了。差一俩个人,谁都不耐烦等着。

道上不太平,人少,黑灯瞎火的,要是碰上打闷棍的,一年就白忙活了。

整不好,连小命都得搭上。

再说,还领着个孩子,大小儿娘可不敢冒这个险。

来回载,折腾了一小天,回去的时候,人都伐累了,走的更慢了,东北的晚上比白天冷多了。

一行人,女人少,男人多,就大小一个半大孩子。

有好心的女人,把手闷子摘下来,给大小儿戴上,自己把手抄在袖子里,坐在自己爷们的车上推着走。

娘俩个咬紧牙关,不落后。不能给人添累赘。

要不下次再赶集,没人愿意带着你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大小儿把脚丫子从鞋里拿出来一看,脚趾头都冻红了。

大小儿娘赶紧上院子里抓把雪面子,反复揉搓,大小的脚才算有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