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之后,司矜便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业,自顾自靠在了墙上,头顶靠着猩红的荆棘锁链。
眼眸轻合,明明已经精疲力尽,连呼吸都要缓很久,唇角却是勾起了一抹桀骜的笑。
似乎在向一个自己极其看不起的小人,庄严宣战。
而他必赢,那个人,必死。
傲慢的神明满身凌厉,即便是这么靠着,也像是蛰伏的雄狮,叫人不敢靠近。
漫长的对峙仿佛一场致命的消耗,司矜逐渐放轻了呼吸,长睫垂落,眼皮不受控制的开始打架。
可是,不能睡。
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就是幻象。
这一次是天神监狱,下一次,意识还不知道要沉到哪里。
万一梦见他和老天君结婚,那就太恐怖了,还不如,在这里待着呢。
或许……总会等来,愿意接他回家的人。
司矜摇了摇头,几乎用上了自己的全部神识,继续目光呆滞的死撑。
大有“就这么耗下去,我不好过,谁都别想好过的架势”。
鲜血从他的脸上落下来,染红了银丝,堆在锁骨处,形成一汪清浅的小血池,瞧着既可怕,又可怜。
司矜有些冷,于是,习惯性的双手抱膝,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面前天神监狱的铁皮门,消失了。
猩红的禁制逐步消散,映入眼帘的,是一束纯白的强光。
有些刺眼,落在身上,确是暖的厉害,仿佛能让他那颗冻僵了心,重新活过来。
有人立在那里,一个微暗的倒影,正在缓步向他靠近。
黑皮鞋,白西装,金丝镜,狐狸眼。
明明隔的很远,起码,在司矜看来,还有一段距离,却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灼人的温度。
是……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司矜双手撑地,咬着牙坐起来。
他试着挪了挪身子,光是把身后自己写的那两行字遮住,都疼的满头是汗。
嘴角又有血不受控制的滑下来,一定很丑,不好看的。
好久没见叔叔了,不能就这么见。
司矜抬起手,满是泥污的囚服抚上脸颊,手忙脚乱的将那点血擦干净,终于赶在临渊到来之前,露出一个笑脸。
可是囚服脏乱,尽管血没了,他的脸上,依然有着不规则的泥污。
但那笑,却仿佛万丈悬崖边开出的一朵花,一下就能把人的心戳碎了。
来不及犹豫,临渊一把将他环进怀里,指尖颤抖,唇瓣颤抖,呼吸颤抖,抱着司矜的手,却是稳稳的。
因为手不能抖。
他可以害怕,可以心疼,但总要记住,无论如何,都要先给矜矜安全感。
临渊尽量调整呼吸,等到话音无异样,才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别怕,别怕宝贝,这是假的,叔叔在这儿,叔叔带你走,好不好?”
“好。”司矜闷闷应了一声,任由临渊将自己抱起来。
身体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周围一切恐怖的东西,也都逐渐被那道白光包围,消失不见。
只是,消失的前一刻,司矜还是发现,临渊的眼睛注意到了什么。
于是立刻抬手,隔着眼镜,挡住了他的视线。
可临渊还是看见了那一行——世间枷锁本是梦,无形无相亦无我。
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慰,司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低头,在唇边轻落下一个吻。
司矜呆住了,像是个闹脾气的孩子,垂下的眼眸里,逐渐多出了几分幽怨。
耳边,却是洛叔叔温柔又骄傲的声音:“不愧是我家小孩儿,都这时候了,还想着嘲笑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