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雷霆在头顶响起,江川辞紫色的眼睛转眼又深沉无比,仿佛紫色的深渊,诱人又危险。
空旷的地界只能看见满天星辰和一棵巨大无比的通天古树,星辰间金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像耀眼的太阳。
一道雷轰隆隆劈在帝笙落头顶却没有造成任何表面的伤痕,可她的脸色却又苍白了些。
“能够击碎神魂的混沌雷劫,是神明的天罚,一道便足以让普通神明灰飞烟灭,你要如何解?”
江川辞起身背着手,抬眸看向天空中再次孕育的雷霆,虽然还有三道,但仍旧不容小觑。
帝笙落身上吸收了远古神明半数的规则束缚,面临的劫雷,自然是加倍的。
那边是安全了,可这边呢?
江川辞想勾起嘴角笑,却发现眼角一颗泪啪嗒落下来,如平静的水面溅起无边的水花。
还在挣扎吗?天道不需要情,天道只能大公无私。
又一道金色雷霆劈下,帝笙落直直的身子终于有了一丝颤动,面色更加苍白。
遥远的地界金色雷霆散去,阴阳阵法也消散于风中,众神欢呼,帝皇三人的身影转瞬不见。
“找不到。”
西泽如画的眉眼全是担忧之色,他们找遍了六域三千界,都找寻不到阿落的气息。
他们最后在天之涯汇合,高耸的雪山之巅原来如此苍凉。
“父君!”
闻言望去,一团黑色的烟雾里,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妖冶的眉眼全是疲惫,红色的裙边像枯萎的血色玫瑰,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可眼睛里却满是喜悦。
帝皇一眼看出,阿潇使用魔力过度了。
“怎么回事?”
帝皇扶住夜零潇,他的神力不能为夜零潇疗伤,只能勉强为她续力。
夜零潇将天道困住她的事情告知了三人,她好不容易拼命破开结界,找寻了好久才发现帝皇的气息,连一步都没停便立马赶过来。
帝皇他们的神魂受损严重,夜零潇即使不问也明白肯定出事了。
又是天道。
“我们无事。”帝皇摸了摸夜零潇的头顶让她安心。
夜零潇终于放下心,却突然感觉的心脏一疼,连神魂都开始动荡。她几乎站立不住,若不是有帝皇扶着,必然会摔倒在地。
西泽紧张问:“阿潇,你哪里受伤了?”
夜零潇暗红色的眼眸瞬间被血气缠绕,夜零潇撑着帝皇的胳膊只是喃喃道:“阿落,阿落。”
夜零潇从未如此心慌过,就像有什么已经融入她神魂里的东西要离她而去,她难受至极,想哭却哭不出来。
“父君,”夜零潇紧紧抓住帝皇的手,红色的眼眸里全是悲伤,语气脆弱:“我们去找阿落。”
羽南絮安抚着夜零潇,对帝皇道:“我们寻遍六域三千界都寻不到阿落的气息,还有一个地方,但我们找寻不到它的入口。”
西泽眼睛一眨:“天道极境。”
那里是天道的起源地,能找见入口的,恐怕只有天道了。
“天道极境。”夜零潇失神的眼睛终于有了神色,她看着帝皇的眼睛:“父君,我能找到。”
三人眼里顿时充满了希望。
夜零潇又坚定道:“我能找到。”
他们三人一起出世,对天道来说,她和阿落是不同的,他们三人息息相关,相互依存,缺一不可。
这世间,只有她和阿落,被允许进入天道的地界。
星辰无边无际,世间之人总是对着星辰许愿,星辰也以此获得力量。
神域里,星辰坐在一颗青色的巨石上,眺望远方金色云海翻腾。
旁边倏然来了一道气息,带着桃花的香味。
“云枕。”
星辰头也不回,却知道来者何人。
云枕穿着一袭青袍,腰间悬挂着酒壶,清冷又温润的眉眼沾染了几分醉意。
“你总是能发现我。”
云枕不满地躺下来,任由清风吹乱发梢。
星辰笑笑:“神域里,也只有你满身酒味了。不知明月仙子可知你又喝醉了?”
蓦然听见“明月”的字眼,云枕坐起身,嘟囔道:“她才不知道呢。”
云枕温润的眼睛里藏着思念,明月还是仙子,入不了神域,他也只能偷偷去看她。
“走吧,云枕上神。”星辰站起来看向云枕。
云枕眼睛里的醉态消失不见,迎步跟了上去。
……
“你能从星辰中推演大道规则,预见未来,可否为我算一卦?”
面容清冷的神主坐在星辰身边,浑身的气息就像天边柔软的云,飘逸又轻柔。她嘴角勾着笑,似是不经意又似是好奇。
两人一起并肩坐在圆润的青色巨石上,在铺天的朝阳中看着旭日东升,看洁白的云海被寸寸染上不属于它的色彩。
星辰看着太阳,神主总是喜欢朝阳初升的样子,也喜欢一直坐在这颗巨石上看日出,神主曾说,朝阳里,蕴藏着喷薄而出的希望与生命。
星辰是羽南絮收的第一个徒弟,从妖域的星辰花中出世,那时江川辞还小,去妖域玩时正巧捉到他进行了天道赐福。
从此他进入神域,成为了掌握星辰之力的神明。
既然神主想算,那便算吧。
星辰抬头看见满天星,白皙的指尖轻轻拨动,星子就缓慢挪动了位置。
很是遥远的一颗雪白的星星骤然一闪一闪的,与眼前一颗雪白的星子相互呼应。星辰蹙眉,面色越来越凝重。
“如何?”
帝笙落突然轻笑了一声,使星辰回过神。
星辰看着神主的表情,神主的表情好似在期待,可是,怎么会是那样的结果呢?
星辰缓慢开口:“神主的未来,气息很是微弱,甚至极其不稳定。”
何止是微弱,若不是他神力浓郁,否则根本探查不出来那颗星辰,也探查不出来有神主的气息。
帝笙落撑着脸,好似不在意这个结果。可星辰看见更多的,是神主的不意外。
“无碍。”看出星辰眼里有散不去的忧虑,帝笙落又道:“好久不曾尝过云枕的桃花醉和梨花白了,星辰可能为我讨几罐来?”
神域无人不知神主爱喝云枕上神酿的酒,确实云枕酿的酒天下无双。云枕原本是天域里的酒仙,后来历劫飞升上神进入神域。
传言云枕当初飞升上神是失败了的,失败的原因好似是凡界一只桃花妖,可不知为何后来又进入了神域,连那只桃花妖也飞升成仙了。
“好。”星辰无奈答应。
云枕的酒寻常神仙可讨不得,也只有神主,他和凤鸣谷的柒御澜才能讨得几罐喝。
星辰的气息不见后,帝笙落看着远方,湛蓝的眼眸被绚烂的朝阳映衬着,染上橘黄。
她本来在六道轮回之外,不受天道约束,正常来说,星辰推演大道之术,是看不见她的未来的。她的未来,不被任何事物决定,包括天道。
可是,她的未来居然能从大道规则中推演出来吗?
那么,她是如何沾染上天道规则和因果,她的未来,又是如何那么微弱呢?
无人看见,那颗微弱的雪白星子身边,聚集着的暗淡星辰突然发起同样微弱的光芒,远远望去,像一只小小的雪白凤凰。
雪白的小小凤凰远离所有星海,好似自有一番天地。
帝笙落回到了神域里的宫殿,榻边躺着一个人,在闭眼小憩。帝笙落悄声走过去坐在溯回镜前边,从镜子里看着江川辞。
闭上眼,苍生瞳窥探万物苍生,窥探大道规则。
睁开眼,再次看向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帝笙落叹气:“诸神黄昏,要来了吗?”
她已经知道,自己必然是做了什么,才会导致那样的未来。她向来,遵从自己的心意。
江川辞睁开眼睛,坐起身,侧身看向帝笙落,坦言:“是。”
他如何感受不到苍生瞳的力量,只是,他不想阻止罢了。
……
最后一道雷,帝笙落又接下。苍白的脸色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气血,一道闷痛声传来,天道皱起眉头。
原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天道叹气,最后的规则秩序还是没能建立,只能另找机会了。
可帝笙落手中突然结起复杂的阵印,天空之上星辰颤动着闪烁,整个天道极境开始震动。
“你做了什么?”
天道突然上前,用力捏住帝笙落的脖子,愤怒的眼睛紧紧盯着帝笙落湛蓝的眸子,为何,他感觉身上的天道的力量在消退,而另一个被深深影藏起来的意识不断地拍打牢笼,想要出来。
帝笙落呼吸困难,可手中动作不停。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温和的笑。
她要江川辞作为真正的天道,她要大道归一。
即使以身涉险,即使,她身陷因果,她也要彻底断绝诸神黄昏的可能。
天道的力量在两人身上不断流转,直到真正的息息相关,江川辞的眼睛的颜色一会深,一会浅,像是两人在挣扎。
天道的力量减弱,江川辞才能脱离天道控制,真正地做回自己。
天道手猛地一松,站在一旁,冷静地看着帝笙落。
“即使如此,众神幸免,可那三人必须得魂归混沌,身化万古。”
天道压制着体内欲破体而出的意识,一字一句似在叮嘱,语气又似无奈:“万物循环轮回,无人能逃脱。天道,也是如此。”
帝笙落睁开眼睛,动作一顿。
天道继续:“这世间,只有生命和死亡才能亘古长存,而天道,也需要在生命和死亡的轮回中循环。”
他的眉眼似乎藏着其他的情绪,却拼命压制着。
“天道随万物而生,随万物而亡。世间每一个生命出生,都会给天道带来力量,而每一个生命死亡,天道便失去一份力量,天道就在生死轮回中平衡。可如今六域三千界,各有生灵,却只有一个天道。”
帝笙落垂眸道:“其实失衡的并不是万界,而是天道。”
她听明白了,天道顺应万物平等,可如今天道越来越强,凌驾于万物甚至神明之上,已然失衡。只有在混沌里孕育而出新的天道,各自掌管六域三千界,天道才能平衡。
天道的平衡,才是万物秩序的最后一道规则。
若是任由天道继续失衡,万物平等便没了意义,天地将彻底混乱,甚至重回混沌模样。
可是混沌,帝笙落湛蓝的眼睛一闪,这世间,带有混沌力量,从混沌里出世的,只有父君他们。
心,乱了。
大道规则还在两人身上流转,可帝笙落身上的神力已然不稳。本来神魂严重受损的她气息紊乱更是雪上加霜。无力控制天道规则,帝笙落只能痛苦地任由天道规则在身体里肆虐。
帝笙落抬眸注视着天道,如今,只剩一个法子,能平衡天道。
本来她想的,也是这个法子,能使江川辞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