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初分,混沌初开,天地间没有万物,没有生命,没有光亮,只有几团还未成形的气团无边在黑气里无聊地飘荡。
又亿年,第一个气团扭扭捏捏,化了形。
那是一个什么东西呢,长长的尾巴如同连绵的山峦,翅膀一展遮天蔽日,一双巨大的金色眼睛璀璨夺目,他仰头咆哮,天上那一轮和他一起出世的太阳发出炽热的光芒,这片黑气笼罩的荒芜大地第一次有了光明,也第一次有了白昼日夜。
只是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他便闭上眼沉睡,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又万年,一团黑气发出光芒,天地间下了第一场连绵大雨,世界万物有了最初的源头。
沉睡的巨兽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拥有一头海蓝色长发的东西,那是一个无比好看的生物,好看的没有词语能够形容,一双眼睛是璀璨的深蓝,纤长的睫毛覆盖住的,是最温柔的神情。
“吾乃帝皇。”巨兽道。
“吾乃西泽。”西泽的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
又过去了不知多少年,一团紫色的气团飘着飘着,骤然化了形。
他变成了一只兽,有着九条毛茸茸的巨大绚烂的尾巴,身上雪白的绒毛好似初雪般纯净,他踏着茫茫飞雪,背后的天空之上满是璀璨的星辰。
“吾乃羽南絮。”他一步一步走近早已等待着的两人。
他出世后,世间便有了璀璨星空,有了大雪漫天,他是世间第一只妖。
世界太大太空旷了,只有他们三人。
帝皇栖息在浮云缭绕的雪山之巅,那是矗立在天地间的最高的山峰,是天空的尽头,是陆地的边缘。帝皇起了名字,叫天之涯。
西泽生于水,他有着和星空一样璀璨的尾巴,他住在自己挥手所化的大泽里,他叫自己住的地方为归墟,那里是万川河流世间生命的源头,也是归处。
而羽南絮自己随便找了一个地界,那里开满了如星空一样的璀璨花朵,就好像是流淌在地面上的星河。他漫步在无边花海间,是最神圣的精灵。
又万年,帝皇和羽南絮已经修成了和西泽那般的模样,他们都拥有了能够行走的双腿。
世界还是很荒芜,汪洋大海占了绝大部分地方,地面上全是烂泥石头,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帝皇闲来无事,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只是和这片世界一样,没有生命,只有茫茫大海。
他为什么不能创造生命呢?帝皇即使在郁闷,可看起来还是冷冰冰的,有点不怒自威的模样。
“我那里的星辰之花难道不是生命?”
羽南絮不满道。
他如星空绚丽的长发被毛茸茸的白色发带绑起来,裹着雪白的毛茸皮袄,那张脸魅惑无比,笑的时候就和星辰一般耀眼。
帝皇看了他一眼,那些花是羽南絮的神力所化,根本没有灵智,而他所说的生命,是和他们三人一样的生命。他出世的最早,三人里他实力也最为强大,也只有他能创造其他的世界,所以其余二人以他为尊。
他穿着皮质的软甲,小麦肤色的肌肉遒劲,黑色的长裤显得腿很是长,黑色的微卷长发披在脑后,额间有一块金色的印记,细细看去像是鳞片的形状,他用手撑着脸,刀削斧凿般冷俊的脸上全然是睥睨之色。
他是世界的主宰,是万物的共主。
他想要创造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眼前这个世界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他常常在想,若是他创造的世界都有了生命,那该是怎样的景象?
西泽很温柔,平时来说的话。毕竟他发起火来能淹了这个世界。他穿着水蓝色的丝质衣物,衣摆上全是闪烁的星星点点,深蓝色的眼睛好似可以包容万物,海蓝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被一根蓝色发带束在脑后,然后被风吹出水面涟漪般的弧度。
他的语气就像微风拂面,像雨水落在树叶上,动听极了。
“世间的水里已经孕育了微小的生命,我相信那些生命假以时日会成长起来的。”
即使很漫长,不过幸好等待有了期待。等吧,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三人正沉默着,突然听见远方天边传来一道轰隆隆的声音。
像是天空开裂,像是地面陷落,但更像是世界毁灭。
毕竟他们实力很是强大,常常会把握不住分寸,挥手间便有帝皇创造的世界承受不住而碎裂,这种声音,他们实在耳熟。
“难道又有什么东西出世了?”羽南絮撑着脸笑,天空之上,突然一阵噼里啪啦作响,带着席卷而来的威严。
羽南絮收起笑容,三人相视一眼,朝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去。
一片汪洋大海波涛汹涌,一朵七色彩莲花苞随波逐流,像摇篮般在雷电之下被风吹的摇摇晃晃。它就这样摇摆着,以最惬意的姿势。
赶到的三人感受到了它的不平凡,它好似在孕育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气息和他们一样,带着混沌的气息。
花苞上空,天空越来越紫,水流也被映衬为紫色,好似整个世界,又变成了最初的混沌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在三人不动分毫的等待中,七色彩莲终于颤颤巍巍展开了花瓣,露出来两个巴掌大小的孩童,她们手拉着手趴在花蕊处紧紧相拥。花苞完全绽放的时候,整个世界开始发出喧嚣的颤动。
天空之上,一道紫色的雷电横穿整个天空,是紫色世界里的唯一的光亮。帝皇清楚地看见,那道雷电落在了彩莲之上,留下一团紫色的气体在不断蠕动。
雷电落下的瞬间,一个女婴孩睁开湛蓝如天空的眼睛,那双眼睛无与伦比的干脆纯净,像镜子,像天空,像雪花,像大海。她眨眨眼,嘴一瘪,清脆的哭啼声震醒了正在漫长沉睡的世界。
西泽动了动尖尖的耳朵,他感受到了土地的心跳,听见了天空的欢笑,他一向死寂的河流,也开始奔腾叫嚣,它在喜悦,在欢唱。
紫色的世界慢慢从三人的眼睛里倒退,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是从他们脚下,慢慢延伸出去的一片绿意。
万山芳菲,乱华如烟,山红柳绿,一颗颗草芽破土而出漫山遍野,风吹过,带来了生命的低喃之音。
“她带来了生命。”
一向不苟言笑的帝皇露出出世以来第一个开怀的大笑,生命的气息,当真好极了。
“皇,”西泽指着彩莲,“那个紫色的,也是个小家伙?”
不知何时,那团紫色的气体已经变成了一个光溜溜的孩童,此时睁着圆溜溜的紫色眼睛,一动不动地歪着头瞧着他们。
“先带他们回去。”
除去那个男孩,那两个小姑娘和巴掌一样大,带来了生命的她们,可要平安快乐长大。帝皇大手一挥,连同七色彩莲,一同带回了天之涯。
天之涯。
“皇,”羽南絮感受着四面吹来的冷风,嫌弃地看着那个黑黝黝的山洞。
蓬松的雪花覆盖着山洞表面,洞内黑乎乎的,仿佛深不见底的深渊。
“有点寒酸。”羽南絮咂巴咂巴嘴嫌弃着。
他家皇作为兽类,一向随性,自然能够随地而栖,但是如今有小崽子要养,怎么着也要有一个好地方吧。
“不如……”羽南絮眼睛一亮提议,不如带去他那他来养崽子好了。
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帝皇轻轻瞥了他一眼,然后伸手。
巨大的宫殿在雪山之巅拔地而起,四周云海飘荡开来,发出呼啸回声,金色的阳光照耀在那座华丽的宫殿上,神圣又庄严。
好家伙,万丈高楼平地起。羽南絮微笑着拍拍手,心里直道可惜。
帝皇拿出那朵莲花,对西泽眼神示意。
西泽默契地点头,带着神力的水流在宫殿旁形成一片不大的湖泊,还泛着点点星光。
彩色的莲花在那里有生命般扎了根,转眼间又长出几朵花苞,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花蕊里,小小的女婴仍旧哭着,哭声震天撼地,震耳欲聋。西泽刚刚幻化出来的湖泊,转眼又生长出来一片荷花。
天空之上不断霞光大放,西泽深蓝色的眼睛透过千山万壑看向整个世界,河堤绿色大放,河流里也出现点点绿色,发出细小又密集的气泡,他摊开手掌心,他的身上,满满都是生命的气息。
哭声不见小,反而越发悲伤,女婴好似在试图呼唤着什么,三人空有开天辟地的实力,此刻却只能默默忍受着一言不发,或许哭够了她就睡着了。
显然是三人想多了,女婴的声量半分不减,云层也越来越厚,帝皇抬头,难道要下雨了?
想法刚冒头,下一秒,金色的雨水就哗啦啦倾盆而下。
“这水,是金色的?”雨滴落在手心,带来极为舒服的气息,西泽弯了弯嘴角,这是有生命的水,与他死寂的水流不一样。
极为浓郁的生机之力在无数世界爆发,世间万物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不断生长、进化、繁衍。
万物更新,欣欣向荣。
他们三人自诩为神,眼里能看见无数世界,所以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各个世界的变化。
羽南絮惊讶地看着一只什么动物爬上了河岸,然后变成了其他模样。
树梢上有什么长翅膀的东西,飞来飞去后又变换了模样。
云层霞光万道,刚刚青草冒尖的土地,也鲜花绽放。
三人还沉浸在这巨大的变化中,只有紫眸的男孩听见了哭声里的悲伤,他举着白花花的胳膊,轻轻拉住了女婴的手。
哭声骤然减小,女婴看着男孩,有一声没一声的抽噎着。
另一个一直没醒的女婴微微动了动眉毛,慢慢睁眼,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血色的眼睛深邃又危险,仿佛汇聚了世上所有的黑暗和鲜血。
西泽眉毛一拧:“什么气息?”
他感受到生命的气息,在源源不断地消逝,就像被人毫不留情地剥夺掉。
三人纷纷皱起眉毛,只有蓝眸的女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帝皇闭眼,再睁开,金色的眼睛看向远方,那里黑雾蔓延,死气沉沉,充满了生命凋零的死寂感,与生机勃勃的气息截然相反。那里刚刚开放的花朵在枯萎,岩浆在喷发,河流在崩腾。
转眼间,阳光收敛进云层,狂风起又落,世界的绿意瞬间枯萎消退,流水不再欢呼,世界重新充满死寂。之前的繁花似锦,好似黄粱一梦。世界一半生机盎然,一半死寂沉沉。
“世间万物,阴阳双生。”帝皇看着女婴,金色的眸子如冰严寒却又有光芒涌动:“她们二人,一个幻化出万物苍生,代表了生命和至高至洁的品性,一个天生充满了死寂气息,幻化出了黑暗和邪恶,她们注定相生相克。”
“那那个男孩呢,是什么?”
羽南絮不解问道。
帝皇感受到了无数世界的意识正在苏醒,隐隐约约的规则缠绕在他们三人和世间万物身上,他淡淡道:“他是伴随万物而生的万物规则,是天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