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处灼热滚烫,云烨掀开衣摆看去,青冥色的胎记又显现了出来。
胎记遇水才会出现,可这几日他被困在这院落里,连喝的水都没碰到一口,又怎会让这脚踝碰上水呢?
云烨眉头紧蹙,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他抬手抚摸着印记,心下稍沉。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得赶紧离开。
“王爷。”
垂眸沉思之间,苏十安从屋顶翻落进来,怀里鼓鼓囊囊,带了一大堆东西。
再次见到他,云烨松了口气,问道:“这几日可遇上了什么事?”
苏十安将怀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摆放在云烨面前,摇头道:“没有。”
只是偷偷找了一趟司公子,让他开了些外服内用的药来。
这院落里条件有限,他又不能每次都找到机会为王爷煎药,便只好让司公子费些时间,将其做成药丸。
除此之外,他还带了瓶临昭的金疮药,一并递给云烨。
云烨抬眸看他。
苏十安道:“王爷,你的耳朵还在流血。”
云烨稍稍愣神,眸子忽的茫然起来,像是蒙了层纱雾。
他抬手去摸自己的耳朵:“……是吗?”
左耳后面裂了道口子,沿着耳根,很长很长,一直没有结痂。
云烨摸了一手的血,陡然反应过来这伤口是从何而来,便身形僵硬道:“多谢。”
苏十安瞧出了些许不对,蹙着眉问他:“王爷方才是怎么了?”
云烨抿紧了嘴唇,摇摇头:“无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银针取出来之后虽然不再头痛,但他总是会忘记一些东西,有时甚至能一直盯着一处发呆,等他反应过来时,早已不知过去了多久。
他用手指蘸取了些药粉,刚想敷在耳后,动作又顿住了。
苏十安喊他:“王爷!”
云烨眼神清明:“没事,刚刚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说着又将药粉放回了瓶内,瓶口合上,还给了苏十安。
“王爷。”苏十安有些无措,干巴巴道,“这药是你亲自配出来的,肯定有用!”
别因为是我的东西,你就不用啊……
云烨笑了笑:“我知道,但现在我不能用。”
正因为是他调配的,他才知晓里面都含了什么东西。
——龙骨,麝香
他握住自己的脚踝,只能在心里说一句:太不是时候了。
鱼苗苗虽然活着贝果里,但贝果与枝叶都与他这具身体息息相关,现下他胡闹不得。
原先的他可以不吃不喝的跟谢晏辞耗着,可以凭借着苏十安带来的微薄食粮续命,可现在他不行了。
他得赶紧离开这里,回到临昭去。
“苏十安,皇兄准备怎么让你把我带走?”云烨问道。
苏十安稍加思索,他嘴笨,得先组织组织语言。
云烨也不急,静静的等着他。
片刻之后,苏十安说道:“皇后娘娘给了王爷一瓶假死药,是想着……等你想走的时候,便将那假死药吃下去,届时西楚太子无论如何都会给你置办葬礼,送你出殡。”
“而你又没入皇家玉蝶,那西楚太子便没办法将你葬入皇陵,最多也是找一处别庄好生安葬,到时候,等你下葬了,我们再去,再去……”
苏十安支支吾吾,最后俩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烨安抚他:“但说无妨。”
苏十安倒也实诚,勾下头去,继续道:“再去挖坟。”
云烨:“……”
主意是馊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若是这般走了,便是彻底让谢晏辞断了念想。
倒是刚刚好。
苏十安见他不语,以为他生气了,赶紧解释道:“这西楚东宫铜墙铁壁,那太子又看你看的严实,皇后娘娘这法子虽然损了些,但已经是上上策了。”
云烨见他如此紧张,便叹了口气,冲他招了招手。
苏十安动作极其自然的跪在他身边。
云烨想去拍他头,但手抬起来了,最后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苏十安看他。
云烨轻笑道:“你这么笨,岑翊州怎么把你派来了?也不怕咱俩都折在这里。”
苏十安低下头去,在心里为自己辩解。
不笨。
此一趟前来是他主动请命的,之前是他没护好王爷,阖该是他将人带回来。
但他不敢对云烨说,他怕自己又被嫌弃。
苏十安看到另一个药瓶,忽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来,他将药瓶打开,从中倒出了两粒不一样的药丸来,给云烨看。
“王爷,司公子让臣把它们也带来了,过几日你身子好些了便将它们服下,臣找机会把西楚太子引来,到时候你假死,咱们就可以走了。”
那两粒不一样的药丸,正是先前的两颗假死药,云烨放在手心拨弄了一番,低声问苏十安:“你可知晓,那瓶子里为何有五颗这个药?”
苏十安摇头,不知。
云烨喉头发苦,跟他解释:“其实那五颗药是有先后顺序的,吃了第一颗后,要隔上五日才能吃第二颗,再隔十日才能吃第三颗,它会让人脉象逐渐呈现衰弱之势,等到七十五天之后,顺其自然的断绝呼吸。”
“在外人看来便是死于病疾,去世的恰到好处,而服用此药的人也能完完全全斩断过往,重新以另一种身份活下去。”
云烨摇了摇头,当初他研制此药的时候,就是怕药性太烈,会直接让人暴毙而亡,这才分成了五次。想法是好,但却忘了给自己留一手,没将这药的用法告诉任何人。
所以啊,即便是之前药在他的手中,他没有过往的记忆,还是起不了作用。
而现在……
云烨端摩这手上的东西,这俩正是第一五颗,二四在谢晏辞手里,至于三,已经被谢晏辞吞了。
怪不得那日谢晏辞刚服下就会吐血,正常来说,这几日他应该都还在吐。
云烨将手上这两个放在一边,又将其他的药丸拿出来闻了闻,最后都给放了回去。
“都带走吧,我现在都不能吃。”
苏十安:“……”
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那这假死药不能用了,臣便找机会直接将你带走,也就一个东宫而已!”
云烨挑眉:“怎么?你还想杀个七进七出?”
谢晏辞的暗卫营是吃干饭的吗?看不住一个病秧子和一个侯府世子?
云烨笑的万分轻松,像是这几日的困窘之人不是他一般,还有空来安抚自己的侍卫。
他拍拍苏十安的肩膀:“你先确保自己的安全,一切还按照岑翊州安排的来,本王有的是办法。”
他会想办法死一遭的,还会让自己死在谢晏辞跟前。
就像……那个容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