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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主事断言,姑娘既然脱掉棉袍定然是没事的,可祝将军只喃喃说太冷了,命人在河边不停地寻找。

河道竣工开闸,本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却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浦城府衙觉得不吉利。

派出搜寻的人也不用心,到了后头,嘴里就嘟嘟囔囔起来,说寻不到的人已经没救了。

听得谷雨心口都疼。

只有赵家家丁和祝将军的人还在不停搜救着。

范围广,人手少,做不到人人都下河,搜寻的十分缓慢。

谷雨和清明,则按照她们之前的约定,沿着河边寻找有没有姑娘留下的记号,目前还没有收获。

天慢慢黑了,寻找难度越来越大,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谷雨被绝望的恐慌裹的透不过气来,姑娘到底被冲向了哪里?

黄之桐大概在酉时初醒来的,外面天色已经开始发暗,屋里还未点灯。

醒来躺在一张吱嘎作响的木板床上,身上换了粗布的干衣裳。盖着破旧的棉被,发出陈旧的味道。

浑身酸疼无力,脸颊一侧火辣辣的疼。

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听到动静,高兴的喊着:“娘,她活过来了。”

黄之桐心道我只是体力透支了,不是要死了。

一个妇人举着小油灯赶了过来,满脸喜色:“姑娘,你醒了?可真命大,这大冷的天,浑身都湿透了。”

黄之桐在昏暗的光线中认出那妇人,是这家女主人,她想开口答谢,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喉咙也火辣辣的疼,不知道是河水呛的还是病毒侵袭的。

妇人安抚道:“你刚退热呢,怕是没力气。”

黄之桐还是努力的发出声音:“多谢大嫂!”

妇人和小姑娘都没听清,见她要坐起来,按着她道:

“再躺会吧,俺们也没钱给你请郎中,家中自己采的草药,熬了给你服下去。

又给你灌了两碗姜汤。

脸上只是擦破的皮,无大碍,还有哪里不舒坦的?”

黄之桐摇头,发烧能退,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妇人很是热心:“今日河里掉进去不少人,你是哪个庄上的?要是近,俺们给你家里递个信儿。”

黄之桐不知怎么回答她,

那妇人自己唠叨:

“忘了你不能讲话的,此刻怕是身子还虚着,一时不能赶路的。

你安心在俺们家歇着,俺们既然救了你,就不会生了坏心思。都是女子,俺们也没见过你。

这是俺闺女,还有个小子,俺娘在灶房,男人不在家呢。”

黄之桐感激的对她点头。

妇人又去给她熬药。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给她端了碗草药水,异常苦涩。

黄之桐回想她在水里的情形,廖文叙的人不想救她,也不想她死,到底为了什么?

那些人,还跟踪着她吗?

算算时间,从她落水到现在也该有两个多时辰,如果廖文叙知道她在这里,这家人也不会这么平安。

天色已晚,谷雨恐怕没发现她留的记号,但是怎么让谷雨她们知道她还活着。

祝景澜肯定找自己,他有没人在附近?

她连说带比划着问小姑娘外面怎么样了。

小姑娘有着对热门事件天生的热情,有些可惜又有些兴奋的说道:

“今儿河道好些人掉水里了,听说上面村子死了好几个!还有人被冲走了,后头也没找着。

官府一直派人去救呢,天黑了才回去,怕是再也寻不着了。

你是被河水冲下来的?”

黄之桐点头。心道我若是被淹死了,在这心大的小姑娘嘴里,也只是一件新鲜事儿。

爱八卦的小姑娘又问:“你住在上面村子里的?”

黄之桐摇头。

“专门来看热闹的?”

黄之桐又点头。

“怪不得嘞,俺娘说你里面穿的衣裳可好呢,可贵呢,你是城里人?”

黄之桐摇头,做了一个划桨的动作。

“你是跑船的?”

黄之桐点头。

“你们船娘可真有钱!”

黄之桐笑笑,算是把自己身份掩饰过去。

听说官府的人已经停止搜救,想是外头已经没有人了。她起身,试试自己能不能走。

出了陈旧却温暖的被窝,冷的直打哆嗦,但身体还好。

她又坐回被窝里,同小姑娘交流,问能有衣裳给她穿吗,她可以回头送钱来。

她身上并无值钱的物件,钱袋子装在棉袍里一起丢了。

小姑娘有些窘迫,说道:“你的衣裳还没干呢,我去问问我娘有没衣裳。”

妇人端着一碗汤饼过来,“姑娘,家里也没有什么可吃的,你凑合吃点,身体好的快些。”

黄之桐接过汤饼,居然还是白面的,感谢的朝她笑笑。

妇人又道:“听丫头说你要棉袄穿,不瞒你说,家里你能穿的棉衣,只有我的。

可我只有这一件,已经穿在身上了。俺娘还有一件,不知你嫌弃不?”

黄之桐连忙摇头,并比划着表示可以回头送钱来。

妇人红了脸,却无法拒绝,她婆母的棉衣,也是几年才做一件的。

妇人还是建议道:“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你歇一夜,明儿再回去?”

黄之桐摇头,谷雨他们找不到她要着急的,再说这妇人如此善良,她不能在这里久留,免得连累他们。

告辞了这家人,黄之桐出门朝窑场方向走去,按她现在的脚程,大概一个时辰就能走到窑场。

冬日的夜晚,寂静又冰冷,趁着下弦月微弱的光线,黄之桐勉强朝前走。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任她平日里再怎么干体力活,再怎么锻炼,毕竟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那么久,又刚退了烧,

此时一出门还是虚弱的很,是以她走的并不快。

老人家的棉袄也是旧的,又有些肥大,寒风灌进身体,一阵的发冷。

她找了个避风的草垛边,准备把裤子解开,把棉袄塞到棉裤里,这样能暖和一些。

这一片有十几个大草垛,是村里人的垛场。

她刚把衣裳裹好,听到有人朝这边走来,

两人还不停的抱怨着:“不知头儿怎么想的,还让咱们到这儿来守着。”

“头儿判断他大概在这附近上岸,半个白日没见,怕是晚上要出来,去他那边窑场。”

“又不是傻子,这会子出来,死冷死冷的!不定早淹死了呢!”

“那小子会水,对河道比咱们熟悉,应该没死。头儿想交差呗,可不就折腾咱们。”

“真他妈的折腾死人!”

“算了,少说两句吧。他们也在寻找。”

二人放完水,远去了。

黄之桐躲在草垛角落里,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听那两个人的意思,明显是在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