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门童带她进了府邸。
整个府邸装潢气派,紫檀木的镂空雕花窗,周围也都是松木制成的桌椅,黑色金丝楠木牌匾,整个都是极其奢华的风格。
看来这秦氏年轻时挣了不少钱。
奇怪的是,每个门槛上方都放着一面方方正正的铜镜,旁边还贴着四四方方的红纸,红纸上画着奇怪的符文。
月华皱眉,一时间不知道纸上画的是什么。
到了里厅,气氛开始变得阴沉,明明是艳阳天,她却感受到了死气。
门童打了冷颤,赶忙走过。
路过时,她看到,正厅里的祭台上,全部都是大大小小的牌匾。
可真是奇怪,牌匾不放神台放正厅,正午的太阳一晒,全裂开了。
卧房外。
“我去禀报老……”
“进来吧?”
月华皱眉,在门外,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观音香的味道。
进房门之后,门童便把房门带上。
几个小妾围绕着一个老头,帮老头捏肩捶背,看不出半点病重的样子。
老头着一身粉衣,精瘦且皮肤黝黑,面部凹陷,颧骨颇高,双眼浑浊却有神。
就是这粉衣,他穿起来特别滑稽。
“这位仙尘的女道长,可是真的会什么仙术?”声音老气,一开口,感觉一股臭味。
“什么都会。”
“那你看我这府邸风水如何?”
月华故作深深,“府邸朝阳,藏风聚气。但室大多阴,人丁稀薄,盛不住这阳气,也压不住阴气。”
她顿了顿,“且女嗣众多,阴气盛行,阳气薄弱,府邸大多处破败之势。”
老头语气平静,“如何能解?”
“散去众多女眷,多积功德方可解。”其实她是瞎说的,看这府邸死气沉沉,多半是惹了邪祟。
老头立马不悦,“你的意思是我缺德?”
月华沉默,心里道,你缺不缺德自己不知道么。
“我看你是胡说八道!我这府邸可是有高人指点,每个房间我都摆放了龙虎雕像,又放了许多灵物!高人亲自画的降魔符,哪像你说的这般!”
原来那符是高人画的,歪歪扭扭,寥寥草草,降魔符倒不像,像降(jiang)魔符。
这龙虎,命再硬,单凭他一个普通人,怕也是无福消受。
月华嘴上忙道:“那我……”
“来人!!赶出去!!把这人赶出去!!”秦氏气愤喊道。
让他遣散女眷,那不是白扯呢么!花那么多钱娶的还没享几年福!连个蛋都没下!!
要钱可以!女人,不行!!
月华也不多言,默默的走了出去。
不管小二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对给秦氏驱魔降妖一点兴趣都没有。
是非因果,善恶黑白,自有定论。让世人评说的,她不感兴趣。
她不想掺和秦氏的事,只想快点找到关于这死尸的消息。
白日里不好做事,到了晚上再说。
月华也没有闲着,到处打听有关这几家富贵人家和两大世家的事。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打听到一个稍微有用点的消息。
原来这秦氏年轻时玷污的第一个女子,是柳氏家庶出的小女儿,才十岁便掉入水中,溺死了。
由于不受宠,又是庶出,没资格入祖坟,托秦氏找个大山随便埋了。
谁知这秦氏丧心病狂,和他兄弟把人玷污了。
本来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谁知其中一个人,夜晚梦魇,常常跑到乱坟之中,吓得半死。
许是良心发现,把以往做过的事写了下来,然后上吊自杀了。这件事情才被暴露出来。
那时,秦氏已经是小有地位。小户人家不敢与之对抗,只能忍下。而柳氏好面,没有大闹。
“陈年旧事,因果轮回。”
月华叹了一句,感叹良多。
到了晚上,她轻手轻脚的跳上房梁,找到正厅的位置。
小二说的也不全对,起码,现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修士。
果然,这里白日里阳光明媚,到了晚上便死气沉沉,透露着诡异。
她四下里望了望,确定没有人之后便跳了下去,进入里厅。
周围都是一些黄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
牌位上方放着一张黑网,紧贴着房顶。她闻了闻,好像是新鲜的鸡血。
牌位之上,放着一把剑。这把剑精美无比,泛着杀气。
白日里匆忙没有看清,以为是普通的祖宗灵位。没成想,牌位上字迹空空,是无名牌位。
牌坊上贴着一张黄纸,中间有一点红,是狗血。后方放着鼎,鼎里盛满泥土。
真是奇怪,这秦氏怕不是遇到了江湖骗子,才会在里厅摆一堆无字牌坊。
想来是想要镇压什么东西,但学艺不精,通篇都显露出半吊子的气息。
噬天从月华怀里探出来,跳到祭台上,从鼎里刨出了一个纸包,又从另一个鼎中又刨出了一个小盒子。
月华疑惑的打开盒子,是一个枚小小的玉佩。
包边的铁已经被腐蚀殆尽,看起来已经被埋了很久了。
她放在鼻子下嗅,有尸气。又打开了纸包,发现纸包是长山纸。这纸专门防止腐烂,价格很贵,并不在市面上流通。
打开时,紫砂掉落下来,里面赫然出现一根手指!
“这里每个鼎内都有吗?”
“喵喵喵!”
“各位,得罪了!”她念起法诀,手上暖色的光芒乍现,掠过每一个无字牌坊。
“嗡嗡嗡——”
嘈杂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炸得她有点耳鸣。
霎时间,一股强烈的怨恨闯入她的指尖。
她闭眼,细细感受着这些怨恨。诉说生平遭遇,皆为秦氏虐杀。
身着红衣的女子,在床边等待着他的新婚夫君。突然一男子闯入,硬生生的将女子玷污。
女子不堪侮辱,死在了自己的新房中。
角落里玩石子的小男孩被黑瘦男子用一颗糖骗入家中,将人生生蹂躏至死。
死后还将他的眼睛挖了出来,尸体填满朱砂,弃尸荒野。
“哥哥!哥哥!!”小女孩哭着去寻找自己的哥哥,下一秒她就衣衫褴褛,死在了臭水沟里……
月华心如刀绞,汗如雨下,仿佛她也身在其中,任人欺凌。
“喵……”一声轻微的猫叫在她耳边响起。
她紧闭眉头,收法。指尖的暖色光芒消散,一滴血出现在指尖,泛着血色的光芒。不一会儿便消散,化成黑色的烟,飘向无字牌位,消失不见。
她知道,这是在恳求,求她帮忙。
秦氏犯了这么多事,至今安然无恙,想必也是命不该绝。
但她不服,凭什么祸害长命!这公道哪里还在人心!没有子嗣并不是惩罚,而是他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这些死魂被封印在这里,眼看他身边莺燕环绕,潇洒肆意,又见他长命无病,心里不知该有多恨!
月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挥手,便将那把剑握在手里,“半刻钟内,回到这里,不然,魂飞魄散!”
一阵浓烈的阴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撩起了她的秀发。
一股黑烟盘旋在柳氏府邸之上,吸引了不远处夜猎的人。
“师兄,你看!那……是怨灵!”一名青衣男子惊恐的说道。
“追!!”旁边的青衣男子冷冷的回道。
他们脚步轻点,飞快的往西边走去。
秦氏府邸里传来一声巨响,杀猪般的嚎叫响彻整个府邸。
月华低头抚着剑,眼神里充满复杂神色。
几名青衣男子出现在房顶。他们头发半束,青冠立顶,腰间佩戴着青色玉牌。
气势最足的约摸二十六七岁,其他的不过二十出头。
青衣男子向下望去,只见一名黑衣女子站在黑雾之下,手中的剑泛着淡淡的灵光。
“你是何人!”其中一名青衣男子怒道。
月华抬头,脸色淡淡。
青衣男子继而和身后的人说,“降!”
“等下!”月华惊呼,奈何他们已经冲向了那黑雾之中。她咬牙,脚步轻点,连忙上前阻止。
青衣男子见势,立马拔剑阻止。
她不知如何解释,只能生生接下这一剑。
“师兄!那东西往东边去了!”
“追!!”青衣男子立马提剑追上。
月华低头,看了一眼死相畸形怪状,七窍流血的秦氏,没有任何表情。提剑追上,一直追到了城外。
黑雾不断变化形态,时而是少女,时而是少年,最后竟变成了一个孩子身影,睁着獠牙,嘴里吐出黑雾,跟他们打斗起来。
月华赶到,连忙阻止,奈何双方打得热火朝天,根本不听她的话。
不得已,她拔出了那把剑,劈向了走尸。
走尸被这把剑压了很久,心中对它害怕至极。不费吹灰之力,月华就将它定住。
杨清风提剑刺向走尸,月华眼疾手快提剑将他挡开。
“这位姑娘是何意?难不成你要护他?”张清风皱眉,不解的问道。
她道:“这走尸我带走。”
“凭什么!?”杨清玉一脸怒意。
这么好的战利品,岂能拱手让人?
月华道:“这走尸我先发现的。”
杨清玉道:“你发现的你不及时制止他!?还让他杀了秦氏!?”
月华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怎么回答。
“该不会是你故意的吧?你这个妖道!”
“清玉……”杨清风转头,示意他少言。
“师兄……”杨清玉皱眉,不情愿的收了剑,不再多言。
杨清风回头,细细的端详着眼前的女子。
端庄艳丽纤尘脱俗,一时间晃了神。建邺城何时来了位娇人?
“这位道友面生,敢问师出何门?”
月华也收剑,不紧不慢道:“无门无派,自成一派。”
杨清玉冷哼一声,“瞎他么胡扯!”
杨清风道:“姑娘,这走尸是在这建邺城出现的,它杀了秦氏,得由我们处置。”
月华摇了摇头,“不行。”她会度化,可以让他们有个好归途。
“那秦氏之死不会是你指使的吧!?”杨清玉惊呼。
月华不言。
杨清风眼神晦暗,“这建邺城内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怨念这么深的走尸了,想必不同寻常。既然姑娘是第一个发现它的,那便请问姑娘,它从何而来?”
“秦氏府邸。”
杨清玉道:“屁话!我们在这建邺城夜猎那么多次,早就把城内的怨灵消除干净!哪还会形成走尸!”
月华讥笑了声,“这位公子只看到黑暗处的怨灵,却没看到艳阳下的亡魂。”
杨清风性子沉稳,问她,“姑娘何意?”
“秦氏作恶多端,引火上身,自取灭亡。”
杨清玉道:“你说这么多,不是你杀的?”
“他的死与我有关。”
杨清玉作势要拔剑,“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