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垂眸,转过身,扯开衣带,慢慢的脱。
她手上背上都有伤,布料黏连着肉,很疼。脱的时候,眼睛又红了。
“我好疼,你帮帮我……好不好?”她怕他拒绝,连忙轻声补充,“我现在是个小孩子,你……”
江晚吟身形一顿,“小孩子?”
“嗯……我这时候,六岁。”
江晚吟顿时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才六岁……刚刚要不是那只猫,她恐怕真的死了。
想到这,他心里有点发堵。
“我手生,你别叫唤。”
“嗯。”
江晚吟转过身,捏着她的衣角把衣裳褪了下来。动作生涩又轻柔。
后背血肉模糊,粘着泥土和小树根,还有一些小沙粒。
江晚吟顿时觉得心里一股气好像在身体里乱窜,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情绪。
“伤口需要清洗,没有水。口水,介不介意?”
月华身体一僵,轻笑了声,“不介意。”
他也没真用口水,撕了块湿的衣角,轻轻擦掉伤口上的沙粒。
这是他找水时,特意弄湿的衣角。
月华不知道,以为真的是口水,心里还奇怪,这人口水怎么这么多,湿了一大片。
“那个……”她好心提醒,“擦了伤口就别再把布放嘴里了,脏……”
说完她又懊恼。真当这人有这么傻?
江晚吟手一顿,弯了弯嘴角,淡淡“嗯。”了一声。
月华看向自己的膝盖,微微转身,“要不把这里也擦擦吧,好脏的,里面好像还有小石头……”
江晚吟抬眸,那洁白的胸脯便毫无预兆的闯进他的视线里。
“坐好!!!”
吓得她身体一抖,许久才说,“这里不行吗?”
江晚吟红了耳朵,“你是个女子!知不知羞!”
她不明白,擦擦膝盖怎么不知羞了。
“我才六岁……”都还是小孩子呢。他这年纪,都能当她爹了。
“管你几岁!坐好!!”
月华抿了抿唇,乖乖转了过去,端坐好。
江晚吟手直抖,擦背上的沙粒时也不自觉的加了几分力。
“有点疼……”
“疼死你算了!”他恶狠狠道。
月华有些郁闷,不知道他脾气怎么突然暴躁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不想帮她处理伤口的缘故?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可以自己来。”
江晚吟嗤笑了声,“你来个屁!”
“……”
嘴上不饶人,手里的动作倒是轻了许多。嗯……又加了一条,口是心非。
江晚吟处理好她的伤口,把草药抹了上去,“背别这么挺,躬着。”
“哦……”
药上好之后,他用布将整个背都缠了起来。手穿过她胸前时,特意让她自己调整。
月华接过布条,缠着平坦的胸腹,再递给他。
“自己绑好。”
“嗯,”月华将布围到胸前系好,打了死结。
他又给她清理了膝盖上的伤,没有药了,只能撕了块干净的布料,包扎好。
江晚吟一抬头,便看见她红着一双眼,微微咬着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她生得美,这般可怜,倒像是在诱惑人。
“江宗主。”
他垂眸,淡淡的“嗯”了声。
“谢谢你。”
江晚吟突然觉得很冷,便脱下外衣给她。
“可以吗?”
“给你穿你就穿。你暖,我就不冷。”
她抬起眼帘,一颗泪滴落,刚好滴在江晚吟还没收回的手臂上,“那我疼,你是不是也很疼?”
江晚吟手指蜷了蜷,闷闷的“嗯”了声。
她好奇的问,“这是寄生吗?”
“是共生。”
“共生的话,那是不是我死,你也得死。”
“凭我的手段,我不会死。”
“那你帮帮我,我们一起走出这个玄虚旋涡。”
江晚吟淡淡道:“这是你的记忆,我怎么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那倒也是。
月华把衣裳穿好,“不然你再脱一件?”
“别太过分。”
“我还是觉得有些冷,你没感觉到吗?”
江晚吟“啧”了一声,咬着牙根,又脱了一件给她。
此时,他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单衣。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觉得,大晚上你穿单衣也没什么关系。明天早上我会还给你的。”
“嗯。”
月华吸了吸鼻子,看着圆圆的月亮,又转头看他,“江宗主,你人真好。”
真心话,总体来说,确实不错。
大概是第一眼感觉尚佳,就算说话毒了点,一想到他的脸,心里的气就消散了不少。
再者,还救了她一命,现在又给自己上药,那些缺点顿时就都能忍受了。
人嘛,哪能十全十美。有点缺陷,才像是个人。
“我想睡了,你能不能不走?”
“我能去哪?”
她笑,既然不走,那指定能睡得舒坦。
江晚吟侧躺在她旁边,静静的看着她的手,轻轻的捏着自己的衣角,蜷缩成一小团。脏兮兮的脸,还有满身的伤痕……
他不明白,月下仙此举是何意?难不成那狗东西妄图以这样的方式强行进入她的世界?
还真是够低俗的。
江晚吟睡不着,看着满天的星辰,总感觉有个人在盯着他们。
第二天醒来,她伸了个懒腰,浑身舒坦。检查了一下伤口,居然已经愈合了,且根本看不出任何伤痕。
往旁边一看,身侧人已经不见了。
“江宗主?”
周围的景象却已经变了天地。遍地绿色,满树莹莹。
昨天不是大旱吗?
噬天也换了一副模样,看起来比昨天胖了许多,眼神也是亮晶晶的。
四处寻了寻,那男人坐在田埂旁的石头上,细细的吃着莲子,旁边还放了一堆莲蓬。
裤脚卷起,露出白皙的小腿。见她来,便穿上了鞋袜。
她上来就问,“这是何意?”
“你说的是哪一方面?”
“昨日是大旱,今日便换了天地。这般不露痕迹的戏弄于人,那月下仙到底是何意?”
“你问错人了,问你自己。”
“我自己?”
江晚吟吃着莲子,“那狗东西明显就是针对你,你的记忆他随意操控。只怪你意志薄弱,才让他有机可趁。”
“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他是个老妖精,我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现在是论对错的时候?”江晚吟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还是快想想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吧。别被扒得连底裤都不剩。”
这倒是实在话。
不过,她有段时间经常在这片地方摸爬滚跑。单看周围景象,确实想不起来。
“你说……”她凑近了些,“我有没有可能改变过去发生过的一些事?”
“在请教?”
“嗯嗯!”
“这是请教人的态度?”
此刻的她正一只脚踩在石头上,手臂随意的撑着膝盖,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虽然眼神真挚热忱,动作却有些轻佻。
月华尴尬的笑了笑,顺势坐在矮石旁,剥了些莲子双手递给他,试探性问道:“如何?”
江晚吟捏了几颗送到嘴里,良久才道:“这里是玄虚旋涡……一切皆有可能。但不可否认,实际上,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月华皱眉,烦心的将剥好的莲子全部送入口中。
江晚吟若有所思,盯着蔚蓝的天空发愣,伸手去拿莲子时被月华用手指反弹了一下手心。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大师的话,我记下了。”
江澄淡笑,“你记下什么了?”
月华也笑了一下,“你管我呢。”
虽然不知道月下仙究竟在搞什么名堂,把她拉入这过往旋涡目的是什么。
这荒唐的一切,就不要再重来了吧。
“我们就此分开吧。”
“不行,”他环绕四周,“你我都没有灵力加身,你要是死了,对我而言,不划算。”
“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江晚吟勾唇淡讽,“这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让我差点忘了昨天晚上是谁要死不活的。”
月华咬了咬牙,牵强的扯了一个微笑,“我会把你带出去的,我保证。”
“我不信你,我只信我自己。”
江晚吟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仿佛想要看穿什么。猜忌、疑惑,更多的……是嘲弄。
月华轻哼一声,“你现在只能靠我。我要是出不去,大不了在这里一直重复循环我那破败的人生。我是无所谓,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家族使命,也没有世家重任。”
话音刚落,她心里莫名的开始难过,犹如巨石沉入海底,闷声不见底。
其实不然,还有一个家,始终欢迎她。
“……呵呵。”这两个字,嘲讽味十足。
月华也懒得跟他废话,起身往树林里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一直走,走很远很远,会看到一个繁华的镇。
她倒是想试一下,改变过往的一切,结果会是如何。
走的时候,她摘了很多莲蓬,拿到村里换粮食。
这东西很常见,费了很大力气才换了一小捧米,她很珍重的收好。
路过河边的时候,找到了一块不错的石头,刚好可以用来煮粥喝。
噬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只老鼠,跳到她肩上,非常热情的要往她嘴里送。
“欸?欸——!”月华连忙挡住嘴,捏住它命运的脖颈将其放下,惊呼,“我不吃老鼠肉!你自己吃吧!”
噬天用鼻子顶着老鼠,送到她脚边,随后一股烟又跑远了。
差点忘了,这时候它还没有开智,怎么能听得懂她意思。
月华叹了口气,挪了个位置,继续喝着米粥。时不时眼神瞟到那只死老鼠,还有些恶心想吐。
吃饱喝足,踩灭火堆,叫上噬天准备离开。
江晚吟忍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语气暴躁,“去哪里!?”
“跟着就行了。”
“我总得知道你要去干什么吧!?这旋涡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那你就整理好语气,好好跟我说话。”趁着他不能把自己怎么样,赶紧提要求,免得后面一直受气。
“别忘了,是谁费尽心思的给你采的草药!”
“一码归一码,你帮了我,我也会帮你,带你出去。”月华挑眉看他,“这里是玄虚旋涡,又是我的主场,我现在可不想惯着你的臭脾气。”
江晚吟拳头紧了紧,颤抖着眉心,眼神凌厉,后槽牙都快咬断了,“你最好能够带我出去!!”
月华也学着他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