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也就志他娘之前心软,一直要养着她,不然她早就死了,结果养到现在,说不养了吧,养了那么长时间不回本,说养吧,麻烦的很。
看大宽这次回来出不出去吧,要是出去的话,我觉着大宽不一定会乐意带她出去嘞,就是个累赘啊。”
“我早上起来做饭的时候看见了,大宽是今天早上五点多回来的,那可是一个风尘仆仆的,他在外面这么辛辛苦苦的挣钱,每年往家里拿钱,也不用志他娘干什么,结果她还想不开,你说说这!”
“就是,在家看两个孩子,上面也没有公婆药伺候,这不自在的很吗?还能想不开喝药,也是……”
“大宽现在还能赚钱,就是家里带着两个孩子,要再讨个媳妇也难……也不好说,男的讨媳妇好讨。”
苏白珩站在那里静静的听着这边几个婶子说的话。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逐渐了解到了这场丧事的主人公的一些情况。
然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尽管他听到了很多关于这个女人的事情,但是却始终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
那些相互谈话的人说她是“志他娘”,说她是“王大宽他媳妇”,说她是“隔壁疯丫头的婶子”,就是没有人说过她的名字。
这让苏白珩感到有些荒谬和悲哀,一个人的生命可以如此轻易的被他人用各种身份来定义,而她自身的存在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了,明明在各种身份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
她们在心疼那被她喝掉的敌敌畏,说原本可以用来打很多亩地。
她们在心疼她的儿子王志,说他以后失去母亲之后无人照料,以后也不好找媳妇。
她们在心疼她的丈夫王大宽,说他以后没有媳妇照顾家里,操持家务,难的很,甚至考虑说以后看看能不能找个新的媳妇。
就是没有人心疼她。
她们在讨论那个疯了的侄女,说养不养她都不好说,要是养了的话,以后或许可以换点彩礼钱。
她们还说那个疯丫头跑了的娘。
一个女人死了,而且还是喝药自杀的,并不是自然死亡的。
同为女性的其他人不是先为她感到悲伤,而是心疼与她有关的男人,甚至连一点药都心疼上了,就是没想到她为什么喝药自杀,好像在她们的眼中,只有人命是最不重要的,其他都是重要的。
就这样,竟然还说好好的为什么喝药死了?这样算什么好好的?
只从这些话中就能听出来,这种日子对她日复一日的重压,直到前几天,可能是一句话,可能是一个动作,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将她彻底击垮了。
比如,他前面听见的某个婶子说的话,就挺符合这种情况的,而且她说的话也不一定如她所说的那样温柔,什么青茄子上长虫了,要去买药杀虫。
毕竟,人往往都会下意识的美化自己的行为和语言,也会把自己的不好的语气和话按照同样意思,往更友好的方向转化一番。
她说的很可能跟后面另外一个婶子说的话差不多。
苏白珩想了想,如果给自己安了婶子那样的身份,他面对这种情况会怎么说。
当他路过菜园子,看见里面的青茄子都快被虫蛀空了,眉头立马紧紧的皱了起来,脸上会露出嫌弃的表情,他不会当着志他娘的面说,但是他会自己的低声嘀咕。
“身为一个女人,连这么点大的菜园子都照顾不好,这都生虫了,要你有什么用啊,要是不敢上手抓虫子,就去村口的小卖部买点药啊!”
可能就是类似这样的一句话让志他娘听见了。
这样看的话,甚至有可能是这句话让她起了喝药的心思。
她知道那个婶子只是路过看见之后随口说的一句话,话的意思是让买点药杀虫,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她却无法抑制内心的思绪,要是我喝药呢?我把这瓶药喝了呢?
想到这里,苏白珩不禁叹了口气,简直悲哀,这样的情况,这个规则任务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需要他干什么。
甚至,他都有点怀疑那个疯了的侄女跑了的娘都不是这个村子里的。
毕竟现在这个村子这样的状况,他更倾向于那个跑了的娘是被拐卖来的。
而且听她们的对话,这个村子是能出去的,王大宽就是出去打工今天才赶回来的。
所以是这个村子原本也不是在这大山里的吧,只是想要他们两个进来,所以才出现在这里的。
因为他的精神值刚刚并没有察觉到向外的路。
苏白珩听着,继续往里面走。
随着他们两个往里面走,周围的景象也如同加速般不断地变化着。
原本坐在圆桌边聊天的人们安静了下来。
他们开始吃饭了,吃的并不是几盘子几菜,而是每个人面前放着一个大碗,看起来像是一锅乱炖,大锅烩,里面什么都有,粉条、菜、猪肉、鸡肉、鱼肉等等,虽然食物并不精致,但是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
饭吃完了,不少人都上前安慰王大宽,表达对他的关心和同情,还有很多女人自觉留下来帮忙收拾碗筷和桌子。
同时,有少数几个男人帮忙把桌子收了起来,空出来大片的地方。
没有几个人吃完饭就立即离开,大家不管是不是在干活,都看起来非常忙,同时与身边的人闲聊着家长里短。
几个坐在小板凳上,在大盆里刷碗洗筷的婶子说着话。
“看这情况,家里的鸡都杀完了,菜也几乎摘光了,大宽是不准备留下来了吧。”
“哎呦呦,大宽要是走了,那隔壁的疯丫头可就难了,以后不知道哪家愿意给她一口饭吃。”
“话说回来,志他娘养的鸡还真不错,肉很多啊。”
立马有人附和道,“确实,我们可是难得吃肉,还是那么多,大宽还是对志他娘好的嘞,那么舍得下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