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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来说居住在王都的这些国人呢?

他们应该是当今世界上最为骄傲的普通人,并且胆识很大,行为方面会比较放肆。

呃?

说居住在王都内的居民是普通人,好像并不太对。

那些人的祖辈基本有跟随历代先王征战,后裔可以躺在功劳谱上面享福。

他们因为居住在王都内的关系,平时见到的达官贵人实在是太多了。

与此同时,有那么几任周天子干了不少荒唐事,一众公卿干出来的荒唐事更多,导致国人见多了笑话失去敬畏心。

居住在王城的国人还有一个共同点,认为自己生长在天子脚下,待在其它地方的人都是乡下人。

当然了,那个“债台高筑”的典故还没有发生。

目前的周天子还能得到列国诸侯的进贡,没有闹到需要向国人借债度日的地步。

“他们有多少年没有征战了?”楼令一边整理身上的衣物,一边向并行车辆的郤至提问。

太多人丢掷瓜果,砸到身上会让瓜果的皮破掉,衣服不免会粘上汁水。

王都国人朝队伍丢掷瓜果的行为,其实是在给诸侯的到来添加风光,哪怕有人被砸得恼火,他们也要忍住怒气,真的发火可就太丢脸了。

过了热闹的商业区,不再有国人朝队伍丢掷瓜果,路上的行人看到车队过来也知道礼让。

郤至看着满身果汁的楼令,忍不住又是“哈哈”笑出了一会,才说道:“多少年没有征战?久到我压根不知道。”

想知道周王室有多少年没有进行战争,需要特别去查一查。只是不会有多少人真的刻意去查吧?

楼令笑呵呵地说道:“他们挺安逸的。”

“基本废了。”郤至就喜欢讲大实话,说道:“数十年来连基本的操练都没有。征召这样人的上战场,无论跟谁交锋都纯粹是在送人头。”

是那样的道理没有错了。

周王室的国人,他们都有响应周天子征召的义务,只是太久没有参与征战,搞到平时连训练都不干。

不知道多少国人连武器都没有,他们真要踏上战场,可能连啦啦队都当不了。

楼令记得周王室后面还是参与了不少战争,印象中一次获胜都没有,甚至好几次刚出征就自行溃散。

个别由周王室主导的战争,征召的并不是国人,其实是花钱找雇佣军。

诸夏的春秋或战国时代有雇佣兵?真的有。

只不过,诸夏所谓的雇佣军并非西方成规模的佣兵团,以觉得自己有本事的人三三两两拼凑而成。

“这是一座正在腐朽的城市……”楼令并不是知道未来才有这种感观。

作为王城的“洛邑”不仅仅是城墙显得破败不堪,城内的卫生状况同样堪忧。

从城外刚入城,能够闻到浑浊的空气。

入眼的墙角或是没人走动的小巷子,遍处长满了杂草。

唯一值得称道的事情,大概就是道路很平坦了。

“最起码,没有满大街的屎尿。”楼令觉得这一点诸夏做得很好。

随意将排泄物泼到街道上这种事情,真不是一个文明国家会干出来的事情,偏偏自喻文明的西方列国各座城市,市民对满大街屎尿习以为常。

知道高跟鞋怎么被发明出来的吗?就是为了减少跟屎尿的接触面积。

所谓的“礼帽”这种玩意,其实也是防止走大街上被屎尿直接泼脸。

无论什么天气,在巴黎出门带上伞是必备操作,用处跟礼帽相同。

所以啊,西方的很多“发明”是带有味道的。

当然了,诸夏城市的一些小巷子里面,卫生肯定是卫生不到哪去,有好奇心进去一瞧,不是脚底踩中“黄金”,便是可能会被熏出来。

来到宫城的城门附近,周天子派来另外的公卿迎接。

周王室的公卿当然是来迎接诸侯。

其余人哪怕再有权势,周王室会在私底下很客气,公开场合会端着。

一众诸侯以晋君周为首,他出面与前来的公卿搭话。

待在城门附近的社交并没有进行多久,来的周王室公卿就领着众人入宫了。

宫城里面的景象与外面不同,看上去显得整洁,建筑物少有破损,明显就是有专门的人进行维护。

“历代天子基本上把钱用在修葺宫城了。”郤至说道。

他们现在是步行的状态,车驾全留在了宫城外。

每一个人的随行之人也少,诸侯带着五个人,以下的大夫带上一两人。

楼令说道:“看着不少新建筑。”

贵为天子却实际上无法驾驭诸侯,玩不动战争的游戏,有钱修宫阙用来享受?讲实话就是没有毛病。

只不过,宫城的占地面积就那么大,想修更多的宫殿也没有空间。

楼令看到了不少塔状的建筑物,知道那些地方的建筑物统称起来叫章台。

需要知道的一点,章台的主建筑是那一座塔没有错,其实含括了其它很多建筑物。

这种理念到西汉仍旧存在,因此带“章”或“台”的某个地名,不是满布宫殿,便是地势很高。

他们在宫城内七弯八拐,走出一个拐角看到了一片广场,正前方则是处在高处的宫殿。

这个广场摆放着九鼎,每一尊鼎都是相同的距离,它们在周王室东迁之后被带过来,一直摆放在该处。

宫殿的下方有很多台阶,看上去有所讲究的样子。

众人来到台阶下方,单公朝特地对非诸侯身份的人提醒道:“诸位且在这等候。”

这个,楼令懂。

成为破落户的周天子还有许多的礼仪制度,包括不见臣下之臣。

列国之君的大臣,对于周天子来说就是臣下之臣。

那些礼仪制度,制定之初是为了保证首脑的神秘性,增加天下人的敬畏心。

列国的诸侯其实有效仿,一样不见自己臣子的臣子。

时间到了当下,有些诸侯不再当一回事,也有诸侯还在坚持,坏了规矩的历代周天子同样不少。

因为之前被丢掷瓜果的关系,不少人需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周王室的人,他们显然事先有心理准备,领着有相关需要的人去了其它地方。

贵族出门携带更换的衣物属于正常操作,平时跟随左右的人说不定就帮忙带了不止一套。

换一身衣物的人很多,一些人哪怕身上干净,为了表示自己也受欢迎,同样去换了衣服。

重新回来的人,习惯性地凑堆。

郤锜、中行偃、郤至、楼令肯定是凑在一起,不会讲什么正经事,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而已。

自觉身份不够或是怕什么行为惹到晋国卿大夫的他国贵族,他们会主动离晋国卿大夫远远的。

来自列国的贵族,多数本国贵族凑堆,少数人则是到处走动。

一直在到处社交的人不可能缺了华元,他走到哪里都能与人聊得起劲,适可而止再换一批人进行社交。

要特别说的话,子孔同样很忙碌。

子孔的忙碌是想要跟晋国一众小弟变得融洽,一块在晋国羽翼下求个安稳。

只是吧?宋国联合卫国孤立郑国,其他国家的贵族琢磨不透晋国会怎么对待郑国,搞得子孔很努力想要社会,走到哪里却是都能让气氛变得尴尬。

“明年没有事情的话,该不该歇一歇?”中行偃刚才谈论了一番天下局势,引出了那么一句话。

郤锜习惯性保持面无表情的模样,没有搭中行偃的话。

本来郤至和楼令在闲聊,听到中行偃的提问,两人不得不停下来看过去。

“已经五年连续用兵,其中的两年出动四个军团,平时最少出动两个军团。楚国不出兵,我们南下纯属消耗,很多家族已经支撑不住。确实是应该歇一歇了。”中行偃讲出自己的看法。

那是实情。

卿位家族每一次出动的兵力最多,家大业大短时间内撑得住,两三次没有收获一样撑不住。

出兵数量较少的其他家族,他们虽然出兵不多,但是家业本身不大,获得战利品可以得到的分配少,比卿位家族更加无法接受出征却是毫无所得。

楼令讲出自己的需要,说道:“我会持续侵扰秦国。”

没有爆发国战,楼氏同样会出兵攻打秦国,这是楼令的坚持。

中行偃不知道秦国究竟怎么招惹到楼氏,对楼令的坚持比较不解。

只要楼令不反对其他家族歇一歇?中行偃没有理由去阻止楼氏以家族私战的模式对付秦国,顶多就是私战演变成为国战,以中军佐的身份进行处罚。

“能从秦国获利?”郤至比较在乎这个。

楼令就实说道:“秦人已经成为惊弓之鸟,察觉到有外敌入侵便会躲进城池,很难取得太大的收获。”

这就让郤至不理解了,说道:“最痛恨秦国的家族应该是荀氏和魏氏,怎么轮到楼氏死盯着秦国呢?”

说来也是啊!

秦国屡次对晋国不宣而战,主要入侵的就是荀氏和魏氏的封地,死在秦军无差别屠戮之下的人以荀氏和魏氏占了多数。

楼氏?楼氏虽然在秦地的封地,但是占地并非最大,尤其是比较靠近东面,要恨秦国真轮不到楼氏来恨。

楼令只当没有看到中行偃因为郤至一句话变得尴尬,深沉地说道:“一天不解决秦国,他们永远会在我们应对其它方向的时候展开偷袭。我发现秦国很多地方不错,打算压缩他们的栖息范围,再实施占领并生产。”

不等有人再说话,楼令继续说道:“所以,不全是为了国家考虑,有我自己的私心。只是不知道几位卿大夫允不允许?”

这也算是楼令首次透露出楼氏想要西进的意图。

那些话说完,郤锜、中行偃和郤至就能够理解了。

一定是楼氏有所图,才对。

为了国家而私下出力?哪怕真的在干那样的事情,依然会让其他贵族不敢相信。

“楼氏不是在向北扩张吗?”郤锜问道。

楼令苦笑了一会,说道:“是啊,等将林胡消灭,发现占了没用的土地。这才想着转为向西扩张。”

林胡被楼氏联合狐氏消灭是他们所知道的事情,之前可能还私底下揶揄或嘲笑过,认为是在做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我劝过你啊。”郤至真劝过,看楼令不听就没再劝了。

楼令只能继续苦笑。

郤锜很认真地想了想,说道:“楼氏不是得到了‘韩’地与‘河阳’,只要肯耗费人力物力恢复,不用再谋求新一轮的扩张吧?”

“两地的抵制还在继续,我不好使用太血腥的手段。可能需要一两代人之后,他们才会忘记韩氏。”楼令先解释‘韩’地与‘河阳’的情况,见三人点头表示理解,再说道:“与其让秦人占着,不如我去占。有谁想要加入,可以一起。”

郤氏和荀氏在几次内战中一样增加了封地,他们哪能不知道需要时间来改变对旧主的怀念呢?

纯粹就是郤氏和荀氏家族历史悠久,并且本身治下的人口基数足够,新纳入统治的人群不配合,问题不是那么大。

楼氏就不一样了。

确确实实的事情,楼氏崛起的时间还太短,归于楼氏治下的一代人都还没有过世,新一代人则是暂时撑不起大梁。

因为楼氏是那样的现状,其他家族倒还好说,他们没有风光过,没有什么值得怀念,愿意臣服于有卿位的楼氏,甚至是看到了更多的机会,想要搏出一个更好的未来;而本来归于韩氏统治的那些人,他们见证过韩氏的风光,极可能还因为变更家族起到待遇上的落差,怎么可能不闹幺蛾子。

“回国之后再说。”郤锜想拒绝楼氏单独向西扩张,碍于楼令多次帮到郤氏,认为是忠心耿耿的小弟,不好明讲而已。

四位卿大夫发现有人在凑过来,一致转头看过去。

子孔是想要找晋国的四位卿大夫解释一下,之前公孙夏去邀请参加宴会的事情,借口都已经找好了。

结果是,本来想凑过去的子孔,他一下子被晋国四位卿大夫注视,瞬间感受到满满的压力,下意识改个方向,委实是没敢凑近。

他们在台阶处是在等周天子被诸侯邀请出来。

需要耗费多少时间?不管周天子答应或拒绝前往“王野”阅兵,总之没有那么快出现结果。

这一等,等了半个多时辰,台阶上方可算是出现了人影。

刚才闲极无聊的时候,楼令数了数有多少道台阶,数下来一共有九十九道台阶。

同时,楼令还去摆放九鼎的地方走了一圈,亲眼见识九鼎都长什么模样。

除了楼令之外,没有其余人去观赏九鼎。

等楼令重新回去,能够观察出每一个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怪怪的。

“你……,可真是率性。”郤至一脸的佩服。

郤锜不知道是不是在警告,说道:“以后别再那样做。”

中行偃却是笑眯眯地说道:“天子与列侯下来了。”

周王室的九鼎不知道是不是正版?

相传九鼎是由夏朝的大禹下令铸造,传到殷商并见证整个王朝的兴衰,再被姬周获得并收藏,一直是王权的象征。

真要是如相传的那般,时间来到春秋中叶,九鼎存在的历史起码有一千五百年以上了。

之前,楼令没有凑得太近,稍微比对最大的鼎约是现代一米的高度,直径也是一米左右,重量应该不低于五百斤?

这样一看,九鼎好像不怎么样?

可是,古物的价值不在古物本身,要看后人认为到底有多大的价值。

论铸鼎的话,武则天在洛阳城铸的九鼎,最大的叫神都鼎,高为5.7米,重约9万斤;其余八鼎各高为4.5米,重约6万斤。

那么,大禹九鼎对于华夏苗裔不说人尽皆知,起码要比武则天所铸的九鼎要出名得多吧?

至于说大小或重量,大禹铸九鼎的时候,当时的生产力怎么样;轮到武则天时代,生产力又是怎么样。

讲事实就是,同样的一种东西,不同年代所需要耗费的代价,真的就是不一样!

轮到春秋中叶,有没有能力铸鼎,一样还是彰显实力的一种对比方式,反正有实力铸鼎的国家同样不多。

楼令知道凑到九鼎边上观赏,行为显得极其放肆。

问题是什么?今生今世,楼令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哪怕行为上真的很放肆,愿意放肆这么一次。

如果不是作为晋国的卿大夫那么干,一定会有人去告状,将会有什么后果很难预料。

等周天子与一众诸侯下来,没有人对楼令刚才做的事情叽叽歪歪,事后怎么样则是另外说了。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周天子身穿全套冕服,看上去华丽且显得有威严。

一众诸侯也都换了衣服,穿上符合他们身份的服章。

什么是服章?就是属于诸侯的礼服。

这也是周天子在场,要不然诸侯也有冕服,只是规格上有所区别。

当前的百官没有统一的官服,衣物是什么纯粹看个人,只是在发冠、腰带、玉佩上存在等级,不够等级可不能随便乱用。

由于周天子现身,现场出现了不少礼仪官,其中包括了仪仗人员。

有负责高喊众人该干什么的礼仪官。

少不了装模作样约束众人不该干什么的礼仪官。

至于说仪仗队开路?这是周天子的标配。

“气派吧?”郤至知道这是楼令第一次看到周天子,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周天子的仪仗队。

楼令差点翻白眼。

不就是有许多人出嗓子喊一些话,再安排一些人举着各种东西开道吗?

论排场,现代的一些明星,出门的排场都比周天子大。

至于说大场面?楼令亲身经历的大场面没有多少,从电视上看到的大场面可就太多了。

这种小场面,着实很难让楼令脑子里冒出“大丈夫当如是,吾可取而代之”这句话。

一众人出了广场,再一次七弯八拐来到最外围的广场,周天子登上广车,其余人则是步行,可算是让周天子有了一定的排场。

当代的周天子叫姬泄心,他是如今诸夏文明中唯一那位姓在名前的人。

这种场合之下,看不到周天子的真性情,能够看到的是培养出来的礼仪规范。

他们出了宫城,不知道怎么泄露周天子要出城的消息,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

那些国人看到周天子广车在前,后面跟随一众诸侯的车架,更后面是列国大臣的车架,好像觉得很骄傲似得,放声进行了欢呼。

这一次,倒是没有人再丢掷瓜果了。

至于说净街,或是沿途众人跪拜?这是完全没有的事情。

倒不是国人特殊,纯粹就是目前没有这一套。

周公旦在制定各种规范的时候,针对庶民的规矩并不多,大多是针对有爵位的贵人,尤其是对分封诸侯恶意满满。

“没有亲军随行,倒是跟来了那么多黎庶。”楼令没看到有人阻止黎庶的跟随,纳闷场面最终会搞成什么模样。

“他们是天子治下,管或不管取决于天子,轮不到我们去管。”郤至所说的事情,含括天下间有治下之人的群体。

事实也是那样,不止诸侯无法越过大臣去指挥大臣的封臣,连带黎庶或奴隶都不能干涉。

所以,别说那些国人只是随行,干出一些其它事情,周天子不去管,没有朝外来人动手,真轮不到来自列国的贵族去管。

周天子真的没有亲军随行,搞得这一次出行显得很仓促。

“不知道君上怎么跟天子接触,看样子……,好像有点是君上在执宰啊?”楼令发现这一点,告知了三位同僚。

本来没有太注意的郤锜、中行偃和郤至被楼令提醒,观察了一小会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看着还真的有那么点样子?

其实,楼令就是在胡扯。

周天子全程沉默。

晋君周带着一众诸侯过来,总不能让场面冷了或是变得尴尬,主动调节气氛而已。

场面也就变成晋君周比较活跃,看似在挥斥方遒。

而楼令胡扯,自然是在给同僚进行心理建设,有用没用先pUA一波,日后想做什么,提起今天的场面,其余卿大夫有相关印象,支持的概率会更大一些。

“取而代之啊?以晋国现在的实力,真的能够做到啊!”楼令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