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武六年,春。
嘉武帝病重,卧床不起。
“皇上。”俞公公看着满脸苍白的嘉武帝喊到,廿韭在一旁低垂着首,掉着眼泪。
“嗯。”卧床上的嘉武帝艰难的睁开了眼,虚弱的回应着。
“您可千万要好好保重龙体。”俞公公哽咽着,继续道:“今日朝会便撤了吧。”养沁殿内室,夜明珠光亮逐渐暗淡,嘉武帝缓缓闭了眼,没有说话。
俞公公一看,叹了口气,面容难过,他想起了昌荣帝,当初他入宫年岁还小,后有幸到昌荣帝身边伺候。昌荣帝病重仙逝,当初亦是嘉武帝此番模样,看来,这嘉武帝亦怕是凶多吉少了。
思及此,他泪流了出来,嘉武帝是个好皇上,饶是如今龙体这般,仍不愿答应撤了朝会。只是他不敢想象,如今朝局,国相虎视眈眈,右相虽对国相不满,但碍于官职,亦敢怒不敢言,昔日,右相与左相还能相互牵制,相互抗衡,而如今,左相已为国相,右相便低人一等。而念皇子才五岁,朝中有谁能辅佐念皇子?当初绍谦帝六岁登基,有嘉武帝辅佐,铲除了当日三皇子等余孽,又打理朝堂,后绍谦帝遇险,好在被嘉武帝拯救出来,退了位,嘉武帝即位。可如今嘉武帝一旦仙逝,恐怕,天之王朝便要易主了。
俞公公历经了三朝,虽是太监,但很多事他看的清楚,国相的野心,自从嘉武帝病重后,越发明显。
他将廿韭拉了出去,小声询问道:“廿太医。皇上他?”
廿韭掉着泪,摇摇头,没有言语。
他如遭雷击,面容瞬间惨白,颤抖尖声道:“你是说,皇上他?”又惊觉声音过大,赶忙捂住了嘴。
“……”廿韭没有言语,抬起眼眸,掉着泪点了点头,又低垂了首。
“那还有多久?”俞公公颤抖的放下手,询问道,心间难过非常。
“恐撑不到明日。”廿韭掉着眼泪,亦是难过的回答着。
“廿太医。老奴有事想求您。”俞公公一听,难过哽咽道,朝廿韭跪拜了下去。
“俞公公,快请起。廿韭受不起。”廿韭满脸挂着泪,慌张焦急,想搀扶起俞公公。
“廿太医,您答应老奴,老奴便起来,否则,老奴便长跪不起。”俞公公执拗哽咽着,不愿起来。
“俞公公,您说,廿韭如能办到,定当竭尽全力!”他一看俞公公此番模样,亦没再拉俞公公,收回了手,将手放置身子两边,道。
“老奴知廿太医您乃见机行事之人,如今圣上这般,您自然偏国相,但您对念皇子,老奴相信,您必不愿念皇子有事。老奴恳请廿太医,务必今日,将念皇子送出城去,能让念皇子平安度过余生,老奴便心满意足了。如今这皇城,待圣上仙逝,老奴亦不会苟活!”他跪拜着,一脸的恳求。
“好!我答应你!”廿韭承诺着。
国相府
“舅父。”何成风恭敬言道:“派去宫中监视廿韭的探子来报,说是嘉武帝病重,熬不到明日了。”
“当真?”甘裕福一听,脸上欣喜,又谨慎道:“风儿,此事不可大意。”
“嗯。孩儿知晓。”何成风点点头,继续道:“探子亲耳听见,俞中勇询问了廿韭,廿韭说的,俞中勇还恳求廿韭,将楚念念带出宫去!探子还说,亲眼看见廿韭将楚念念带上了马车,从西门出了去。”
“这样看来,便是真的。嘉武帝平日极为宝贝念皇子,如今这俞中勇能让廿韭将其带出宫去,想来定是到了嘉武帝油尽灯枯之时。嗯,风儿。”甘裕福正色盯着何成风,言道:“拿着那印鉴,赶紧前往东清国,问国主借三万兵马!”
“可是,舅父。东清国国主不是跟您断交了吗,您觉得国主还会借我们兵马?”何成风询问着,他自是见过甘裕福口中所说的那枚印鉴,乃东清国国主的东西,乃一块玉石翡翠,上所刻有青龙守护,极具东清国的标志性。
“他会!你告诉他,事成之后,将南溪与南隆一并给他!他必会应允!”甘裕福一脸郑重,又继续道:“况且,那枚印鉴乃当日他亲手赠予,又亲口承诺,只要老夫派人拿着印鉴去找他,他便会满足老夫所求,他自然会应允老夫之事!”
“好。”何成风点点头,便前往了国相府的后院中。
午时,国相府被重重围住。
甘裕福一干人等被侍卫压制住!
“风儿!你出卖我?!”甘裕福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声音恼怒非常,紧紧盯着眼前的一行人,除何成风外,其中,有一金黄色龙袍之人,青丝全数挽于头顶,束上皇冠,眉目俊逸,威仪又俊朗,正是嘉武帝!
“国相大人,此话怎讲?”倒是何成风,一脸平静的看着甘裕福道。
何成风,立于嘉武帝身后,笔直了身躯,对嘉武帝一脸的恭敬。
“你,你不是风儿,你是谁?风儿呢?你把他怎么样了?!”甘裕福冷静下来,大声质问着,果然血浓于水。
嘉武帝冷笑一声:“子城!”
“是!”何成风一听,撕开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是子城,他笑嘻嘻的走近甘裕福跟前道:“国相爷,可还记得奴家?”他的声音转变成了一温柔的女声。
甘裕福愣了愣,疑惑看着眼前的男子,这声音甚是熟悉。
对了,这声音乃廿韭的夫人,姚方蓉!
这么说,姚方蓉是假的,那廿宇呢?他一脸接受不了打击的样子,看着廿宇。
只见一旁的廿宇,面容冷静,哪里像个八岁的孩子。
廿宇看了一眼嘉武帝,就见嘉武帝微微点了点头,他便撕扯了脸上的人皮面具,身形亦是变大,变宽,变高,此乃传言中的缩骨术,原来!廿宇亦是假的!
嘉武帝将那枚印鉴扔在甘裕福面前,神情淡然。
“皇上!您的心机,老臣叹服!要杀要剐,您下旨吧!老臣只求,圣上饶了风儿和晴儿,老臣犯的罪,老臣一力承担!风儿与晴儿,是无辜的,他们并不知晓,老臣恳求圣上网开一面,饶恕他们!”他看着那枚印鉴,瞬间瘫软了,亦不狡辩,此乃他勾结东清国国主的铁证!他明白什么叫大势已去,他上当了,被嘉武帝和廿韭联手欺骗了!他小瞧了嘉武帝,小瞧了廿韭,原来,这不会看人的是他自己!
“不知情?”嘉武帝面容平静,却冷冷道:“国相!他们私下做的龌龊事,你真以为朕不知晓?!”
“圣上,您?”
“不错!一切都是朕的布局,早在八年前,你勾结东清国国主,朕就知晓了!朕暗中派人监视你,想搜集你的罪证!可惜你谨慎小心,朕暗中派的人进不来相府,始终找不到铁证!好在有廿韭的帮忙,朕才能将你的狐狸尾巴揪出来!”嘉武帝一脸俊逸,冷沉道:“廿韭进入你府中,你府中守卫森严,他找不到你的罪证!于是,朕便一步一步引诱你,让你按照朕的布局策划!”
嘉武帝看着面如死灰的甘裕福,停顿下来,归退了侍卫,又让子城封住了甘裕福武力经脉,冷沉盯着甘裕福道:“你刚被晋封,甘晴音子嗣便没了,你与东清国国主关系又破裂,你自然想到了铤而走险,让廿韭暗中给朕下毒,用他的妻儿要挟他,还暗中派人监视他。朕为了配合你,不让你起疑,服了毒,宫中太医皆为朕诊断过,知晓朕病重!你便觉得机不可失,必会求助东清国国主,借用兵马,自会动用你们之间的信物!”
嘉武帝冷笑一声,声音自然冷寒,道:“你的确心思缜密!只是苦了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朕早就安排了你以为廿韭的把柄,你所走的每一步,都在朕的预料之中!也多亏了廿韭,让朕知晓,何成风身怀武艺,且武力不弱,朕便安排了子城,子熊扮作廿韭妻儿,一来为了保护廿韭,二来待时机成熟,可合力将何成风擒拿住!”
“圣上心思,老臣甘拜下风!哈哈!”甘裕福跪坐在地上,突然抓着自己的头顶发丝,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糊涂,糊涂,妄想与天子抗衡,如今却败的一塌涂地!”他的泪,顺着脸颊滴落下来,头发已然凌乱不堪,一副生无可恋的呆愣的表情,眼神转向了前方的嘉武帝,他倏地想起了什么,匍匐到嘉武帝面前,恳求道:“圣上,老臣,不!罪臣!罪臣知错了。请圣上放过风儿和晴儿,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被罪臣指使的,求圣上饶了他们性命!求圣上饶了他们性命!”他重重的朝嘉武帝叩拜着,一遍又一遍!血顺着额头,滴落到地上,染了血红,嘉武帝冷冷看着。
当日,他的菲儿,为了博得甘裕福的信任,在龙霄殿中,亦是流了血!他不会,他怎会如此轻易放过甘裕福!
他面容俊逸,眼神嗜血,淡淡吩咐道:“将甘裕福,何成风一干人等,关押刑部,明日午时处斩。甘晴音打入冷宫,永世不可踏出冷宫半步。将成姓从本朝的姓氏当中,剔除。”
甘裕福一听,心瞬间冷了,没再叩拜,抬着眼眸看着嘉武帝,颤抖言道:“你!”
“怎么?国相爷是忘了自己的本姓?”他冷冷的出言道,倏尔笑了,那一笑俊美无常,让人瞬间失了神:“朕先前同你说了,你的事朕都知晓。”他温柔的语气,却让人无比冷寒。
“你勾结东清国国主之时,可曾想过边关将士,黎民百姓?”嘉武帝温柔出言道,一双漂亮的眸子却是冷沉无比盯着他。
“我……”甘裕福一听,一脸死灰,瘫坐着,不再求饶言语。
嘉武六年,春
甘家、成家大动。甘家一族叛逆,皆被嘉武帝下旨斩杀,念及甘晴音现下已是天家之人,嘉武帝只将其打入冷宫,无奈甘晴音早已心死,投井自尽了。而成家因此受牵连,亦被嘉武帝从姓氏中除了名,从此天之王朝中,再无成姓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