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却没有松下来,如意的心跳得有些快,连口都有些发干,用力又小心的学着她的模样去写。
落笔却是一根粗粗的一横,一张纸顷刻湿了大半。
“没关系,你把笔拿起来些。”
如意忐忑着把字写完,歪歪扭扭的一个字就这样落在了纸上,如意一时觉得哪里都好看。
“小红,你来看,我写的。”
小红擦了擦手,侧身来看她的字,赞叹道“有些样子,认得出来是个字呢。”
她说得认真,如意也把这话当做了夸奖。
“这就是如意的如。”
三个人认真地写字,卫斯越却像是一心放在了书上。
卫亦舒将笔和纸给她们,“这些都是些便宜的纸,你们写完这几张,我就过来看看。”
这一下如意才和小红放下心,小心翼翼的蘸着墨,落笔亦是小心翼翼。
卫亦舒却是到了卫斯越的身旁,突发奇想的想要吓吓他,动作便轻了,待走近了,她才轻轻拍在了他的肩上。
本以为他会吓一跳,没想到他却淡定得很,往旁边挪了挪,头也不抬的给她让了位置出来。
窗前有两方书案,他正坐在窗下,光亮得宜,此刻让了些出来,她反而像是一个过来抢他位置的人。
“斯越,你好没意思。”
卫斯越这才从书里抬起头,放下了书,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意外,“长姊怎么突然过来了。”
实在是有些‘意外’的样子,敷衍的很认真。
卫亦舒被他这样的举措弄得没了半点的脾气。
便索性正坐在旁边,百无聊赖的拨了拨书案上的笔。
卫斯越见她不理自己,噙着笑将她指尖的笔放在一旁,“长姊无聊吗?要不要看些杂记?”
他熟稔的从一旁角落里翻出一本杂记来,又循着笔记翻到上次没看完的地方。
卫亦舒却是不想看,也不想听。
“一点意思都没有。”
卫斯越将书放在一旁,“那我与长姊下棋?”
卫亦舒会一些围棋,但是不多,给卫斯越当解闷都不够格。
“我让长姊八步。”
卫亦舒不满的瞪他,“谁要你让了。”
卫斯越心知她现在心烦意乱得很,“那华容道?九连环?鲁班锁?”
她有些犯懒,“华容道吧,那个有点意思。”
卫斯越便起身去拿了工具来。
卫亦舒看着他熟门熟路的模样,心里生了些怪异的感觉来。
卫斯越拿了东西放在她面前,见她失神,便喊了声长姊。
卫亦舒将在那些异样丢在一旁,与他一边玩着一边说起春女的事。
“她年纪那样小,也不知道在京安怎么样。”
卫斯越记得春女,却没有什么接触,只听着她说。
卫亦舒说了几句又觉得没意思,“你倒是说两句话。”
卫斯越手中动作不停,“她心性坚韧,只要吃得住苦头自然会走出一条路来的,长姊不必替她担心。”
卫亦舒心中稍安,“我知道。”
只是春女的年纪实在是小了些。
“要是小七他们也能让我来教就好了。”
她也只能这样想一想,做是不能做的。
善事难为,善人难做,公主养了一批孩子在府中还要被圣人问上几次,她是不敢出头的。
何况流言蜚语本就是无中生有,她今天敢养,明天就有人敢说她私底下和人生了孩子还养在家里。
更不用说贵族与平民之间被刻意拉开的距离,卫家要是想做大善人,那些人恐怕就不大容得下卫家了。
卫斯越抬头看向她,“以后去游学了,长姊若是想当先生,也是可以的。”
他的神情实在是认真,甚至不用用多余的话去勾勒关于未来的景象,她就已经先在他的目光中静下了心。
“斯越,你知道游学是什么吗?”
“长姊觉得什么是游学呢?”
卫亦舒觉得此刻的卫斯越的眸光实在是过于温柔,仿佛盛满了月下的清波。
“是居无定所的奔波,是要吃很多苦头的漫漫长路。”
卫斯越轻笑,“可是很自由。”
卫亦舒亦是展颜,带着无限憧憬,“是啊,会很自由。”
他们也许会吃很多的苦,会风餐露宿,会只有个简陋的院子,甚至会遇到很多不懂礼仪规矩的人。
可是和自由相比,和宛南那些荒诞的贵族生活相比,和病态的跟从攀比相比,那些苦头她是可以吃的。
半开的窗户里有风拂面而来,将她鬓边的碎发微微吹起,将她的面容染上了几分要随风而去的清冷。
可她又这样带着对两人以后生活的期待坐在他身边,眉眼满是笑意与欢喜。
“西北干燥偏远,我们要多备些润颜的膏药,还有长姊的药,也要多备些。”
卫亦舒听着,也忍不住多添了些东西进去。
“还有衣裙,衣裙也要多些。”
最少三日要换一次衣服的。
如意爱漂亮,也要多带些。
福宝性子软和怕生,还要多带些好玩的过去解闷。
“斯越,我们等斯渺定下来,安稳了就去吧。”
卫亦舒心中盘算着,最少要三年的时间。
说服斯渺,处理家事,拜访各处的亲友, 准备好东西也要一年的时间。
最多四年,他们就可以自由了。
那时候斯渺大了,已经二十一岁了。
他也不再那么需要自己了。
卫斯越看着她在杂记上数着时间,轻声说了好。
如意写完了,拿过来,却不大敢给她看。
字实在是有些丑的过分了。
卫亦舒却是很开心,主动接来看得认真,“如意,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如意亦是欢喜,跪坐在她的脚边和她一起看小红的。
卫亦舒将纸铺在桌上,一张一张的看着,时不时和她们说着哪里不好。
“等我们去了西北,我就教你们读书认字,那个时候你们再和我们一起写游记,我们去一处,就写一处。”
如意听得意动,“写什么呢?”
卫亦舒将纸张递给她们,“什么都写,看见的,闻见的,吃到的,听过的。”
如意瞪大了眼睛,惊诧道“那得写多少啊。”
卫斯越静静看着她的笑颜,听到她说,我们有一辈子去写呢。
是啊,一辈子。
活在自由里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