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五序被他拉走,卫斯越便扶着卫亦舒。
“斯越,你好似从来不撒娇。”
卫斯渺小时候哭,就喜欢抱着她哭,再大些,就喜欢拽着她的胳膊甩着她的手撒娇,更不用说要零花时的模样了。
卫亦舒不在意那些所谓的名声,她当好一个姊姊,跟自己两个弟弟亲近又能叫他们说什么呢。
这么些年,别人嘲笑她,也是笑话她年纪大而已。
卫斯越看着她眸中的担忧,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长姊,你再给我做一身衣服,好不好?”
他显然是第一次这样说话,连眼睫都是垂着的,鸦黑的一片,连带着他的头发丝都是乖顺的。
“我的手艺真的很不好。”
卫亦舒是当不了慈姊了,拿针这个事,真的看天赋。
账本她还能有法子,那么多年数学不能白学了。
针线上却是个十足的棒槌。
“只要是长姊做的,我都喜欢。”
卫亦舒便满口应了,“只是你别叫斯渺知道,他那个显眼包……”
“可是我也要穿出去的。”
卫斯越无辜看着她,眸中好似盛着秋水,潋滟无双。
卫亦舒硬着心肠,“不行,别人看了会笑话的。”
谁家的姊姊做衣服做成那样。
不行不行。
卫斯越见她神情就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了。
“那长姊给我做身中衣吧,别人也瞧不见。”
这倒是可以。
“只是等过了年才有时间,这几天我忙得要命。”
连腰都痛起来了。
卫斯越与她慢慢往北院去,一面将路旁的枝丫别到一边,“我功课不多,到时候我和长姊一起看。”
卫亦舒只看着脚下,南方的雪不厚,反而滑得很。
“那自然是好,总是要早些交到你们手上的,这管家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太累了。
卫斯越失笑,自然而然接口道“好。”
“你们现在大了,也该出去与同窗们一块玩一玩,钱是一定要带些的,等下吃完了,你去我那里拿一些。”
卫斯越只说好。
卫亦舒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
“斯越,你要活泼些,热闹些,不要总是孤单一个人。”
卫斯渺她总是生怕他活泼过了头,更怕在外面跟着胡闹,可斯越她总是觉得不够。
卫斯越眼中闪过些许诧异,继而便是柔和的笑意,“长姊,你也说过,每个人的性格是不一样的,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人多了,总归是有些吵闹的。”
而且,他从来没有觉得孤单。
他要做的事其实不少,卯初要练剑打拳,读书,背书,辰时二刻陪她吃早饭,辰时四刻去先生那里,申时回来一起用饭,戌时一刻下学,完成功课。
戌时六刻方才能陪她在外书房收拾账目,她练字,他便温书复习,她读那些楚辞诗经,他便帮她更正字的读音,解释字句的意思。
亥时二刻回去,继续温书预习,亥时四刻洗漱就寝。
入睡前他就知道第二日的安排,日日如此。
“那就好,你缺钱了一定要和我说。”
卫亦舒想,这大概是养孩子的一种无力感。
她已经给予不了他们两个人什么。
解开了心结,他们都是很聪明很乖巧的孩子,各自有自己的事情和安排。
雏鸟总会飞离旧巢,她现在反而是需要他们的那个人。
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卫斯越温声道“长姊,您不是说想要去庄子上泡温泉吗?”
提到这个,卫亦舒眼睛就亮了。
“这件事倒是忘了,那我们明日就出发,到了年关前两天再回来祭祖,中间来会两日够了,能在庄子上住了四五天呢。”
卫斯越索性牵着她往前走,“都听长姊的。”
卫亦舒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家里待久了,有点闷得慌,所以容易多想。
这样就很好,等他们再大一些,她就可以出去玩了。
乘着马车把整个州府逛一遍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到了北院门口,就看见进进出出的青衣奴婢婆子。
小红一早就等着了,接了她的手炉,“卫女郎来了,正等着女郎呢。”
听说卫乔莲来了,卫亦舒开心得不行,扔下卫斯越就走。
一进去,果真看到少女正和几个女孩说着话。
她悄悄摸到卫乔莲的身后,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怪腔怪调,“乔乔,猜猜我是谁?”
卫乔莲正坐着,被人捂住眼,哪里不知道是谁,将她手拉下来,笑盈盈看她“好姊姊,你的手比我这个坐在这里的人都暖和呢。”
卫亦舒坐在她身旁,小红连忙将桌案布置好,“我方才一路走过来,自然是不冷的。”
说罢,将轻裘递给一旁的人,一边同卫乔莲悄声道“我听说你的婚事定了?”
提到这个,卫乔莲的脸便红了,眉眼间盈着水光一般,俏生生的惹人怜。
“好姊姊,这叫我怎么和你说呢,等我们吃完了,去房里再和你说。”
卫亦舒便知道是真的了。
一边应了,一边起身来到了卫馥玉这边。
厢房中备着几个炭盆,暖气融融,四个人围坐在一起,正说着话。
卫馥玉有心叫卫斯渺和卫斯越两个人多认识些人,所以这一次倒是强拉了傅溪秋和席兰蘅两个好友过来。
卫馥玉温和雅正,傅溪秋和席兰蘅却是与他全然不同,满面肃然,不苟言笑,端坐在席间,叫人望而生畏。
柳五序正懒懒的坐在那里吃酒,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卷书。
卫亦舒一进来,众人的目光便看了过来。
顶着视线,卫亦舒还是缓步上前行了礼,她到底是主人家,卫馥玉便自己开了口。
“卫女郎,你家的暖锅怎么总比别处好吃些?”
卫亦舒只当没有瞧见他们审视的眸光,只回答着卫馥玉的话。
“加了些陈年和新鲜的胡椒,另外又添了些才送来的保存好的菌子,先生尽可多用些才好。”
柳五序正喝着汤,闻言笑着和另外两人说话,“我就说我能猜中吧。”
傅溪秋方才点了点头,面色也缓了许多。
卫馥玉与她常见,知道她是不会被吓住的,转头看向旁边的人,“这是我的两个老友,游学经过此处,莫说常人想见他们,便是我也是难见呢。”
像是想起什么,“你读的那本《南海诸岛注》便是他所编写。”
这是什么,这相当于她要是写论文,参考文献的作者就坐在她面前。
她要是没病,现在也要交论文了。
这样的想法只是刹那间闪过,卫亦舒还是依言向他们二人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