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深秋,可夜晚的行宫还能看见圆月与星辰。
皇帝还未入睡,王瑞突然慌张到了御帐。
皇帝见状,眉头微微皱起。若是大长公主动手杀了府内姨娘仆从,按律只需罚银便是,不知王瑞为何如此慌张。
他问道:“可查出来何事了?”
王瑞赶忙上前一步,“启禀陛下,那女子所述之事至关重要,微臣不敢自断。”
“那女子说,姨娘是发现了驸马截杀了泾州上京告状之人,才被驸马处置的。她装疯卖傻闯到御前,也只是想要保命而已。”
上京告状?皇帝脸色越发难看,面色凝重地吩咐陈福找出之前泾州的奏疏。
这两年皆平安无事。倒是兴元元年十二月的时候泾州巡按请求修建生祠之事还被皇帝拒绝了。
还有在之前三月的时候,前当地山贼土匪打劫村庄,并恳求当地总督调动军队前去镇压的奏折。
仅仅一个多月,闽南总督就已回复称匪患问题已然成功解决。
当初因为匪患,朝廷还曾拨了军费。
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皇帝面沉如水,“朕命你去细查,若真有冤情……杜仲!罪无可赦!”
王瑞急忙躬身应下。
却不想第二日午时,郑观年清扫猎场,带回山君之后,皇帝又见了徐万阶和潘彬快马加鞭而至的奏疏。
狩猎的兴致全然已经败坏,“罢了!摆驾回宫!”
待到皇帝的仪仗队伍缓缓回到宫中时,已有四五日功夫。
而刑部这边,该查的都查完了。
皇帝回宫第一次早朝,便是审理此案。
因为皇帝避暑狩猎,许久未用两仪殿听政。这会子内务府里里外外派人换了一遍。
阳光甚好,殿内整洁,皇帝得心情却不甚美丽。
大殿之上,百官齐立,刑部带头上书,顺庆大长公主驸马杜仲与闽南总督姚士柱勾结山匪、残害百姓,私自用兵,杀良冒功,侵占良田民宅四万亩等共五条罪名。
四万亩良田!!!皇帝封亲王都给不了这么多!
然而,这还只是明面上算出来的,如果再多些时间,容刑部和王瑞深查,他们的其他家产,恐怕是更令人瞠目结舌!
朝堂百官顿时一片哗然,其中有与闽南总督交好者,更是神情慌张。
此时杜仲还身处顺庆大长公主府邸之中,他本要处置了在杜宅看见他们处置想要进京告状之人的妾室。
没想到她竟然收买了人,带着女儿跑出了府。
更没想到的是,他在京里找了这么久,那个逃妾竟然随着大长公主去伴驾了。
幸而,他及时收到消息,并迅速派人将其灭口。
杜仲眼神凶恶地凝视着身旁瑟瑟发抖的庶女,转而面向大长公主,满脸谄媚地赔笑说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竟敢污蔑公主,恳请殿下准许我将她带回杜府,严厉惩戒。”
顺庆大长公主闻得此言,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阴沉。
若不是她不想让人逃脱,使皇帝怪罪于大长公主府,她是定不会见杜仲其人的。
好在顺庆大长公主并未等候多久,便有拱卫司和刑部公差来府。
拜过大长公主之后,为首之人径直迈步走到杜仲跟前,“驸马爷,刑部有请!”
待他们一走,顺庆大长公主迅速返回内室,动作利落地换上庄重华丽的朝服,独自入宫。
公主不该上两仪殿的,可是今日,她是罪主之一。得了皇帝特许。
两仪殿下,一进殿,顺庆大长公主便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面向皇帝恭恭敬敬地叩头请罪。
并言辞恳切道:“先帝隆恩,让杜府尚主,他们却枉负皇恩,为祸朝纲,罪不可赦!臣恳请陛下收回赐予他的驸马都尉一爵,再行审查!以免因其皇亲国戚,妨碍刑部正常办案。”
大朝会中,其中五品之上的京官,便有杜氏族人。
大长公主大义灭夫,杜家其他两个在场的朝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们真怕顺庆大长公主顺手插刀,把过错全推到杜家。急忙从队列中站出来,躬身道:“陛下,臣等身为杜氏子孙,未能严格约束家中亲属,未曾察觉其过,致使他们与驸马暗中勾结。此乃臣等管教无方之罪过。”
“此事既然为驸马借助大长公主的权势所行之事,还望大长公主能够暂且回避。”
顺庆大长公主常年带着儿女住在公主府,杜家其他人多年不深刻接触,觉得公主能包容杜仲私德有亏,却不想公主之所以包容杜仲,是因为不想在皇家面前多事。
可是当断则断时,大长公主还是要为自己和儿女计的。
涉及帝权底线的事情,即便是大长公主也深知自己根本无力撼动陛下分毫。
不过公主府里还安置着一个西梁公主。
想到这里,她稍稍定了定神,然后义正言辞地说道:“其宗族得势便不能约束,为虎作伥,二位大人为官者却眼闭耳塞,臣请陛下,夺其二人官职。”
皇姑识相,为了保存皇家颜面,皇帝只是淡淡地回应道:“皇姑连京城都未出过,管家不严之过罢了。”
言罢,他果断地下达了最终裁决:“驸马及其杜府内所有管事涉案人员全部收押,杜氏一族所有官员罢职,有功名者,夺其功名,其余附从者,皆以流放之刑。”
“其家产由曹王和都察院监督,奉还于民,余者充公,顺庆大长公主罚俸三年,其府内县主等人罚一年,许其闭门思过,捐其家产,为补其过。”
只是丢一些家产而已,见自己和儿女都得以保全,大长公主激动得几乎要五体投地,“陛下宽宏大量,臣阖家铭感圣恩,定思己过,为百姓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