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皇宫之中,灯火通明如白昼,杀伐之声不绝于耳,鲜血流淌在宫中的地砖上,一片片,一道道在火光中涌动。
彻夜不眠。
秦王清剿了所有叛军,在城中活捉了,要逃跑的晋王。
此时的晋王不复当年稳坐钓鱼台的淡然,一身甲胄,散乱着头发,显得格外狼狈。
晋王被押来时,心中已了然,自己还是与上一次一样,终究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可上一次,他侥幸让自己逃脱,成了前来勤王救驾之人。
而现在,他已算无可算,不会再有机会翻盘了。
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计划周详,明明就差一道寝殿大门而已,怎么会就此功亏一篑?
到底是谁坏了他的好事?到底谁有这么大本事,让秦王悄无声息的调来了东营的兵将?
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他几十年来,他都算无遗策,可如今......却是屡战屡败!
明明他只需要再进一步,一个时辰,哦不,哪怕再多一刻钟,他就胜了!
拿到诏书,成为靖国新皇,他便可以统军出征,夺回失地,让靖国再度辉煌......
看到秦王的这一刻,晋王又哭又笑,面目渐渐狰狞,悲怆呢喃道:“靖国要亡了,天亡我靖国啊!”
“为什么?我处心积虑谋划了大半辈子,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不该,不该如此......”
秦王同是一身甲胄,身姿却显得英武不凡,面上除了沉静以外,还多添了一丝郁气。
他被困在那院子里的一年,出来之后这世道的变化太多了。
皇兄病重似是命不久矣,西凉郡落入了顾家之手,而顾家也最终还是反叛了。
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皇叔,对这人,他没有多少情感,却见他如今这副模样时,心中还是生出了复杂的不忍。
“嗤~不该如此?”说话的人并非是秦王,而是随秦王前来的将领陈俊。
只见陈俊嗤笑着上前,一脚踹在了晋王的胸口,晋王噗地吐出一口鲜血,眼眸变的浑浊。 “靖国若是亡了,也必定是因为你!”
陈俊满脸的愤怒,眼看就要抽刀,却被秦王眼疾手快的拦住。
“当年若不是你在背后鼓动,又怎会出现那场宫变?”
“姜太后的离世,先皇的离世,多多少少都与你有关联吧?”
“事后你又装好人,扮忠臣,骗天下人的眼!我父亲便是轻信了你的谎言,才落得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秦王心中大为震撼,难以置信的看着陈俊,大口的气拥在胸口,出不来,散不去。
晋王不知是因为陈俊那一脚受了内伤,还是气急攻心所致,没等秦王处置,便再度吐了鲜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有秦王拦着,陈俊并没能成功杀了晋王,赤红着双眼,死死的盯着昏迷不醒,被人抬下去的晋王。
秦王清理好了皇宫,才孤身一人进了皇帝的寝殿,面见皇后林氏。
“皇嫂,皇兄情况如何?”
林瑶面色苍白带着柔和与悲伤,眼里却闪着防备。
“不大好,还请皇弟,命人将太医送来,为陛下诊治。”
林瑶这话说的含糊其辞,也是包含了十足的试探之意。
秦王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且他也并不想要那看起来高高在上,实则万般无奈的皇位。
太医前来诊治,却面露为难,在宫变之前,便是他在为皇帝诊治。
皇帝早在宫变之前,就已经灯尽油枯,只凭着参汤吊着一口气罢了。
皇后是知道内情的,但看样子并没有告诉秦王。
“可是小九来了?”
正在太医犹豫该如何阐述皇帝病情时,气息虚弱的皇帝却睁开了眼。
口中的声音十分的轻,在身侧的太医却听的清楚。
“秦王殿下,陛下在唤您。”
林瑶下意识的捏紧了帕子,迟疑一瞬,也跟了上去。
“皇兄,是小九来迟了,让皇兄受苦了。”
秦王是真的难过,他是跟在皇兄身后长大的,一年多未见,从前那个体魄健康的皇兄,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心中如何好受?
“小、小九......寡人只怕是不成了。”
“你回来、回来便好,替寡人拟旨。”
周安澜此刻便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的状态,一句话需要停顿多次,才能说全。
“皇位......传位太子。”
握着笔的秦王,手上一顿道:“皇兄......只怕不成了。”
“臣弟在带兵入宫之前,太子便已被晋王戕害了。”
周安澜闻言,剧烈咳嗽之几声,嘴角咳出了鲜血。
抬头怒视着站在秦王身后不远处的林瑶,那眼神似是要生吞了她一般。
林瑶捏着帕子,面上苍白,心中更是苍白。
那太子又不是她杀的,她也是在秦王进来之后才知道。
也并非是她不护着太子,而是那孩子根本不愿领情,她又能有什么法子?
她也是成为皇后之后才发觉,皇帝待这位早年丧母的长子是不一样的,可那孩子似乎并不愿领情。
她本就不是那孩子的生母,且膝下还有三皇子,父子两人便是对她百般警惕。
周安澜此刻的愤怒和迟疑没有半点用处,也只能改了本意,将皇位传给三子,由秦王做摄政王。
宫变平息的第三日夜里,靖国第四代皇帝,周安澜在不甘中离世。
靖国两次宫变的始作俑者晋王,在被擒那日便疯了,后又中风,被囚禁在别院之中。
皇帝离世不久的一个夜里,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囚禁他的别院中,等人发现时,身体已经僵硬了。
一场宫变,一场国丧,边疆还在战乱,靖国上下内忧外患。
秦王临危受命,掌握朝政,启用了很多旧臣,提拔武将,招募新兵,增援西北方,一切还算井然有序。
太后林氏,没了皇帝的掣肘,很快便将宫中肃清,将靖国偌大的皇宫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
镇北军的先锋军到了之后,顾瑞霖也回到了前线。
与杨峥一道两月内,七战七捷,连续拿下了靖国七城,眼看着靖国便失了一半的疆土。
靖国皇帝殁了,是国丧。
出于道义,镇北军停止了征伐。
事实上也并不完全是出于道义,而是镇北军风头太盛,靖国国力尤在。
镇北军无法一口气打下靖国,而靖国若是用举国之力来反抗,也必然重创镇北军。
到那时,虎视眈眈的邻国们,必定会来趁人之危。
就算靖国没了还手之力,其他国家,也一定会因为靖国的国丧做文章,为了自己的利益,逼迫镇北军停止讨伐。
与其辛苦筹谋的到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不如让靖国继续苟延残喘。
让他们这个刚刚建立小国,也有喘息的时间,加紧发展,休养生息,便于更好的筹谋下一步。
从江云娘到了凉州城之后,西凉郡的内务便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整理出了头绪。
事情交给了她带来的官员们,而她则是听她家爷的令,跟在他大军的后面,大军每打下一座城池,她便要忙着带人清点战场,收整内务,忙的像是牛马。
前面停战了,江云娘也能松口气了,再过几月,将这七城的内务都整理好,她就能回去看孩子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