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来的使者,一等便等了半月余,从十一月中旬生生等到了十二月初。
姜云瀚每日都会到茶楼中去坐一会儿,有时一两个时辰,有时只是一刻钟。
接连半月风雨无阻,钱玉生觉得这人不太对,便让人悄悄地去打探他的消息了。
镇北军在边关已经整装待发,原州城内却是一片祥和。
顾瑞霖忙忙乎乎的从军务衙门回来,牛饮了两碗温热的茶水。
“爹今日要接见西凉来的人,我等会儿还得出去,别等我用中饭了。”
“哦,对了。你让我找的那个人,已经确定了,是爹身边的一个小将,今日下午,他会回原州城,到军务衙门交差。”
“你看着安排吧。”顾瑞霖放下茶碗,急急忙忙的换了身衣裳,又去了前院。
江云娘叫了季菁菁进来:“世子爷回来说,你哥哥可能如今可能是侯爷身边的小将,今下午要回城到军务衙门去交差,我给你一日的假,你去瞧瞧是不是。”
“谢、谢夫人!奴婢谢夫人。”
小姑娘泪眼朦胧的跪下来道谢,出门便提着裙子跑了起来。
“桂芳,你跟着她去一趟吧。”
万一不是,这小姑娘岂不是要绝望到极点了?
她也希望是的,如此兄妹相依,往后的路终归是要好过一些的。
*
镇北侯见边向民等人的时候,并未吊着胳膊,反而一身威严。
“马洪波派你们来,要说何事?”
边向民等人,都感受到了镇北侯的施压,勉强镇定。
“我王......”
镇北侯毫不留情面的嗤笑一声,打断了边向民的话。
“嗤~王?他姓马的,自封个王位,也敢到本侯面前来卖弄?”
“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都不知,以为自封个王位,本侯就会怕他了?”
“回去告诉马洪波,他这个王,本侯第一个不认!”
镇北侯带着凛然的怒意,将边向民的话全然给堵了回去。
三位官员,怔愣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边向民心里更是打鼓,等了半个月之久,总不能一句话都没说完整,就被打发回去了吧?
若是如此,岂不是愧对君主的知遇之恩?
往后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边向民顶着压力,昂首挺胸道:“侯爷,顾家为靖国,为他们周氏一族,卖命足有上百年了。府中祠堂内的灵位,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吧?”
镇北侯眼眸微眯,周身带着杀伐之气,站在身侧顾瑞霖,手已经握在了刀柄处。
边向民的目光从镇北侯的身上,转到了顾瑞霖手中的刀柄上,喉咙干咽了咽,转回目光,提着心继续道:
“顾家劳苦劳苦功高,到了如今,却连一等公爵都没捞到,侯爷再想想同是镇守一方的瞿家。”
边向民的话点到为止,不再多说瞿家的下场,转而说起此行的目的。
“我王也并非是想要侯爷臣服,只是想与侯爷修订契约,互不袭扰,各自拥兵,做一方霸主。”
镇北侯心中冷笑,区区二十万兵马,巴掌大点儿的地方,马洪波便想做一方霸主了?
镇北侯心中嘲讽,面上却并不显露,一本正经的拧眉沉思。
边向民眼看有戏,接着劝说道:“侯爷再想想,您手中握着三十万兵马,还有漠北辽阔天地,又何苦为了周氏拼死拼活,还落不得好?”
“呵~”镇北侯冷笑出声,睨着边向民,上下打量。
“马洪波是从哪里陶腾出你这么个牙尖嘴利的?”
空口白牙就想让本侯与他修订契约?
凭什么?
凭他带来那一车,连算见面礼都嫌磕碜的东西?
还是当他这镇北侯是白痴?
“别想诓本侯,本侯没读过几本书,却也知道气节两字怎么写。”
“回去告诉马洪波,道不同不相为谋。”
“本侯,拿的是朝廷的粮饷,便只听从朝廷的指派,”
“来人!给本侯赶出去,让人看着他们出漠北!”
边向民被赶出了侯府,在大冬天里,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一路上都琢磨着该如何联络蒋先生,可发现自己是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而且镇北侯府的人看的紧,自己一时只怕也无法脱身。
边向民失魂落魄的入了自己的房间,抬眼便看到自己屋里有个人影,惊的他险些跳起来大喊,可看清来人时,他几乎失语了。
这位蒋先生,脸上时常都带着个遮面的面具,是如何明目张胆的入驿站的?
“镇北侯如何说的?可是拒了你们?”
边向民心惊肉跳了好一阵子,才捋顺了气息,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先生,又生出了几分敬意。
又被他料到了!
边向民将镇北侯所言,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姜云瀚听。
听完之后,姜云瀚的嘴角提起了个弧度,嗓音依旧嘶哑道:“恭喜边大人,此行的目的已达到,可回程了。”
“啊?”这不是拒了吗?怎么就目的达到了?
“在下、在下不明吗,请先生赐教。”
姜云瀚点了点桌上的茶壶,边向民立刻心领,手脚麻利的给姜云瀚倒了杯茶水。
姜云瀚润了润喉咙不紧不慢道:“镇北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是,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招揽。”
“说拿朝廷粮饷,只听朝廷指派,却别有深意。”
“边大人是与靖国的队伍前后脚入的原州城,镇北侯怎么可能不知道?”
“靖国皇帝,此刻最想做的便是要将西凉之地夺回,不可能没有给镇北侯下达旨意。”
“可大人你,入原州城半月余了,镇北侯却未曾驱逐,也未曾出兵。”
“镇北侯等的是诚意,并非空口白牙,边大人可明白了?”
边向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蒋先生的意思是......镇北侯在等谁开出的条件高?”
姜云瀚摇了摇头“这就不该是边大人操心的了,只需要将镇北侯真正的意图,传达给君主便好。”
“你我,都做不了这个主。”
边向民也赞同这话,毕竟来的时候,他也只带了一车的礼品,只能算是个见面礼。
接下来,给不给,给多少,都只有自家君主能说了算。
姜云瀚眸色深邃的送着边向民的背影,不经意嘴角上扬,带着十足的嘲讽。
镇北侯这是在拱火啊!
此时的马洪波正在得意的劲头上,如此拱火,他就不怕马洪波调转头来攻打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