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瑞霖下午又睡了一个半时辰,醒来的第一件事情,还是满屋子找媳妇。
得知江云娘还未睡醒,心里又是一阵酸痛。
从跟他去盛京起,她就没闲着,回来这一趟没少折腾她,回来之后又开了战,不但要帮娘处理政务,还上了城墙守城!
哎......
他顾瑞霖能娶这么个媳妇,简直就是他们老顾家,积攒下的八辈子福泽。
嘿嘿~
这话可不能跟他媳妇说,要不然她媳妇高低不给怼他一句,‘嫁给你顾瑞霖,是我江云娘倒了八辈子霉!’
想想可不是嘛,瞧瞧盛京城里那些侯爵府中的世子夫人们,除了打理打理家务以外,整日里绣绣花,写写字,出门吃个席面,扯扯闲话什么的,多悠闲。
他媳妇儿,怀着孩子,还得四处奔波,忙东忙西......
“世子喝药了吗?”
江云娘的声音很轻,但顾瑞霖还是听到了。
目光立刻转移到桌上的药碗上,对着顾雨道:“顾雨,药,药给爷拿来!”
江云娘刚一进门,就见顾雨一手捧着药碗,勺子都还没送到顾瑞霖的嘴里。
江云娘快步上前,接过顾雨手中的碗和勺子,试了试温度。
“拿去热热。”
江云娘坐在床榻边上的绣墩上,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缓缓收回手,目光带着些担忧还有一些很复杂的情绪,看着顾瑞霖。
镇北侯的担子很沉重,因为这肩上的担子,就得看的惯生死。
道理她懂。
可她或许能见的惯别人的生死,却无论如何也见不得自家人如此的!
她的心没那么大,无法平静的接受自己的夫君......
可冲锋陷阵的将军,还是镇守边关的将军,可不是动辄便是生、死吗?
顾瑞霖手动了动,牵到了手臂上的伤口。
“嘶~”
江云娘从晃神中惊醒,立刻按住了他那只不老实的手。
“赵大夫说,这伤口肯定是要疼几日的。这几日,爷能不动就别动,省的受罪不说,伤还不容易好。”
“要是,实在疼的话,就让赵大夫开个止痛的方子。”
顾瑞霖满是愧疚的捉住江云娘的手指“抱歉,辛苦你,还让你忧心了......”
江云娘知道他定然是知道城里的事情了,瞬间红了眼眶。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那么大勇气。
若是放在没与他成婚之前,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现在想想,她虽然有些后怕,却不后悔!
“你说的这又是什么话,难道只想用句辛苦了就想把我打发了啊?”
江云娘红着眼眶,那笑容她自己觉得应该是挺难看的。
话锋转了转,手指捏了捏顾瑞霖的手道:“这也都是答应过你的,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替爷解决后顾之忧,一样也没失言对吧?”
她的确是有信心,有底气说自己做到了的。
顾瑞霖扯了扯嘴皮,那嘴皮干裂的发疼,让他没能笑出声。
“何止是没失言,我顾瑞霖也不知是积了多大的福报,才娶到你做我媳妇。天上没有,地上也就仅此一个!”
江云娘抽回手,嘴角还是忍不住上翘的“贫嘴夸我也没用,赶紧把药喝了!”
*
顾清莹带着人急行军两天一夜,原本是装模作样的,后来援军真的到了,就跟着援军一起又杀了两天两夜。
被爹勒令回城之后,才有了喘息的时候。
回城倒是没那么紧迫了,但架不住这些日子累的太狠了呀!
别说躺路边上能睡了,她现在骑在马背上,站在地上,哪怕是趴在尸堆里,她都能睡得着!
半路趴在马背上睡的太熟,直接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得亏速度不快,要不然,杀敌没受伤,反而骑马被摔伤了,那传出去得多丢人呐!
实在是困的没办法,她也想了个法子,从废弃分村庄上,找了块破门板,拴在了马后面,她趟上去。
顾清莹舒舒服服的躺着,翘起了二郎腿,手臂抱头,仰望着蓝天,还顺手从路边拔了棵狗尾巴草,捋了捋,叼在了嘴里。
浑身晒的暖洋洋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没过多久,合上眼便睡着了。
行驶在官道上,路面还算平整,但也保不齐会偶尔遇到坑洼,或是石头。
走到坑洼路段,顾清莹就过的不怎么舒服了,只是她太累了,实在懒得起身。
没成想门板遇到了块半凸起的大石头,瞬间门板弹起,将她也颠了起来,后背和屁股狠狠地落在门板上。
顾清莹呲牙咧嘴的滚到了地上,揉着腰站起来,四处望了望,认命般的爬上马背,也没放弃后面的破门板。
到了地势平稳的地方,还是能用的。
*
从西凉郡乱了之后,杜斯年就谨防着马家的人,果不其然,马洪波派人前来‘请’他了。
根本不由分说!
马洪波想要称王的事情,在西凉郡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个时候派人来请他,那目的更是明晃晃。
马洪波想要称帝的条件,要么消灭镇北军,要么拉镇北军入伙。
无论哪一条路,他这个镇北侯府的女婿,握在手里都是个筹码。
那他又怎么能让马洪波如愿呢?
好在他在县城里威望不错,再加上妻子顾清莹临走前,还给他留了些人手。
在民众的掩护下,他成功的逃出了县城,一路上乔装打扮,躲过追兵,又在商队的帮助下,才成功逃离了西凉郡。
是在顾瑞霖醒来的第二日,一身狼狈的入了城。
当时那场景,若是不报大名,守城的士兵,都得认为他们一行人是流民了。
杜斯年这些年,在妻子的强烈监督下,虽说武艺没什么成就,但身体要比一般的书生强上许多了。
也只有在人前,还是装作一副柔弱书生的模样,当然,在妻子心里,他也还是个柔弱书生。
在得知顾清莹随军出征了的时候,他那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再加上连日的劳累,眼前黑了又黑,还是稳定着心绪,强制自己镇定了下来。
他知道原州城被围了城,但没想到那么凶险。
听说了被围城期间的事情,他一个男人,都五体投地的敬佩镇北侯府这些女子。
无论是他的丈母娘,还是妻子、弟媳,还是侯府里最小的姑娘,能临危不乱,都是巾帼英雄!
他了解了原州城的围城之困,又给丈母娘分析了西凉郡中的乱象,总结出,他们此刻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以免西凉军趁他们不备,前来绞杀。
杜夫人听了之后,也十分赞同,立刻传书给镇北侯。
杜斯年从到了镇北侯府,总是早一趟,晚一趟的到城门跟前儿去张望一趟。
总算是在这天夕阳西下的时候,看到了回城的军队,看起来三五千人的样子。
杜斯年上了城墙,远远的瞧见,顾清莹的马上没人,后面似是拖着块门板,门板上......
杜斯年立刻神经紧绷,提着袍子下城墙的时候,一脚踩空了,出溜了好几节台阶,重重地坐了个屁股蹲儿。
也顾不上疼,爬起来继续往下跑。
顾清莹睡的迷糊,马停了,人还没睁眼就被人一把抱住,什么东西温热的掉到了她的脸上,脖颈上......
这个怀抱,她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知道来人是谁,也就知道自己脸上和脖子上湿漉漉的是什么了!
咬牙切齿的小声道:“杜斯年!你就不能长点儿出息啊!”
哭哭哭!
才多久没见,见面就哭鼻子!
好大的出息!
“你伤哪儿了?啊?让我看看......”
杜斯年蹭掉眼泪,捧着顾清莹的脑袋,从脸上开始,一寸一寸的检查,从头到脚。
她能伤到哪儿?
伤的最重的,就是那天被石头和门板给隔得,青了一片。
“哪儿也没伤!你给老娘起开!”
城门前!
大庭广众之下,他是真不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