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敌军退了！”
顾瑞骏杵着手中已经卷了刃的大刀，双臂忍不住的颤抖，甲胄被染得鲜红，还时不时的有粘稠的血液往下滴答。
看着有序撤退的敌军，不明所以，却着实松了口气。
“知道了。”
“军医！看看顾迟......”
顾瑞骏回过头去，看到顾迟倚墙坐着，脸上满是鲜血，在他回望的那一瞬间，顾迟咧嘴一笑，却从口中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眼神也渐渐涣散，再看看他身上的那支箭，入胸半尺，穿胸了......
“顾迟！顾迟！”
顾瑞骏红着眼快步到了顾迟面前，蹲下查看伤处。
“三爷......没、没救了......”
顾迟此刻眼睛一合一睁都十分困难，他也跟着三爷上过不少的战场，知道他现在的伤，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奴、奴才和妹、妹的命，是三爷、救得。奴才......”
“别说话，等军医来！”顾迟和他妹妹的命，的确算是他救得，但顾迟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也护了他不止十几次。
“爷、奴才有、有个相好......”
“我知道，西郊庄子上的管事，老王头家的二闺女，王二丫，你说过，这仗回去，就要娶人家的。”
“男子汉，别说话不算数！”
顾瑞骏一边手忙脚乱的捂着顾迟身上的血窟窿，一边絮叨着，好似这样就能让顾迟撑过去。
“让她别等，别等....找、找个好人......嫁了，别、别记挂！”
“妹、朵、朵儿。”顾迟的气息越来越急促，口中鲜血不断地往外涌，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再次闭眼，就再也无法睁开。
顾瑞骏吸了吸鼻子，不敢抬头，嘴上依旧不肯松口道：“你妹妹有你这个哥哥，还有夫君，别想让爷替你照顾，你自己......”
顾迟艰难的伸出手，抓住顾瑞骏的一只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奴才、答应过朵儿，等她这一次生产之后，求、求侯夫人、给孩子赐名的，爷帮、帮我！”
顾瑞骏狼狈抬眼，看着满面污血，面色灰败的顾迟，咬牙点了头。
顾迟吃力的提了提嘴角，用手指点了点他胸口的位置，用嘴大口大口的吸气，最终还是合上了眼，倒在顾瑞骏的怀里。
“咦？！这怎么还有个娘们啊！”
“这么惨，肠子都流出来了！”
“手也被砍断了。”
顾瑞骏浑身一怔，军队里怎么可能有女子？！
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什么，十分的不真切，安放好顾迟，缓缓起身。
眉心紧绷着，一步一步靠近。
这位置是他上了城墙之后，站的位置，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将军，敌寇从左边上来了。’
然后呢？
他的目光往左移，步子也就跟着偏了过去。
果然......董芝！
这不是胡闹吗？！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过来做什么！
“谁放她进来的！”
周围将士接连摇头。
顾瑞骏敛了敛心神，又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毫无声息的董芝。
纵然他十几岁就跟随父亲上了战场，见惯生死无数，看到眼前的凄惨的场景，也还是忍不住心颤。
脸皮翻起大块血肉，只剩下半张完好的脸，眼睛闭的安详，嘴上似是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脖颈、肩头都有不同程度，深浅不一的伤口，右手不见了踪影，左臂也算血肉翻飞，白骨可见。
腹部是被人捅穿，刀竖着进，横着出，带出了腹中的内脏......
顾瑞骏深深吸气，又重重的呼出，鼻腔里争先恐后涌入的血腥味儿，让他气血翻涌。
就算他不喜这姑娘的行为举止，不喜她的胆大妄为，也不喜她的蠢笨，但他也不能否认，她对他，对侯府，对镇北军有极大的帮助！
这是功劳！
“找！找那只手！”
无论如何得给她一具全尸吧！
她说她死后要埋在哪里来着？
顾瑞骏揉了揉眉心，也没唤醒他那已经杀麻木的大脑。
“好好收敛，安置，等我吩咐。”
敌军退了，但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只能先放一放。
*
顾瑞霖是从已经被攻破的常安堡出了高墙，寻了片红柳林，给马匹上都栓了红柳枝条，营造出了假象，迷惑赫连部。
看着有速撤退的军队，他更是没有上前追击，而是远远的跟着。
察觉到有人在观察他们时，他就知道，他的计谋被识破了。
坚持看着赫连部大部队都入了 高墙之内，他便准备掉头撤离。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会带人追上来了！
他带的人马不下五千，恐怕是赫连部中的精锐，对上他这三千人马,他的胜算不大，弄不好还会引得赫连部再次举兵攻常宁堡，到那时，常宁堡只怕会被屠尽。
顾瑞霖瞧着那一马当先，如山般健壮的人，虎眸微动。
若是将领头的射杀了，他们回去就不会再追了，毕竟他们此次的行动，是拿下原州城，总不能因为这三千骑兵，便放弃目标。
调转马头，迎着赫连部的兵马冲过去。
取弓，搭箭。
与此同时，赫连多敦也取了弓箭，瞄准了顾瑞霖。
两人几乎同时发箭，顾瑞霖歪身子倒挂在马背上，再次搭弓发射出第二箭。
赫连多敦身形笨重，勉强夺过了一箭，却被第二箭穿了喉。
捂着脖颈，重重地摔下了马背。
“阿爸！”
“首领！”
赫连部的队伍，眼看着乱做一团，争前恐后的下马奔向赫连多敦。
赫连多敦被扶起，一是进气多，出气少，瞪圆了眼睛指着顾瑞霖的位置。
“不、不死不休！不死不休！！！”
“阿爸放心，赫连部定会给您复仇的！”赫连多敦的儿子，赫连巴亚图含泪起誓，愤恨不已的盯着顾瑞霖的背影。
随后将咽了气的赫连多敦交给其他人，自己翻身上了马背，挥舞着手中那明晃晃的弯刀：“赫连部的勇士们，汉狗射杀了我们的首领，我们该如何？”
“杀了他！”
“替首领报仇雪恨！”
赫连巴亚图咬着后槽牙，怒火冲天一字一字道：“我要将他大卸八块，将他的脑袋割下来当夜壶！”
“赫连部的勇士们，杀汉狗！”
“杀~”
顾瑞霖再次回头瞧去，没见赫连部撤退，却看他们更加迅猛的朝着这边追击过来了。
心道不好！
射杀的不会是赫连部的首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