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那边倒是的确有些地方，到了五六月间，会因为涨大水被水泡。如果能够提前收，到了五六月地就空着，也不会影响收成了。”
韩素玲顺着话，就说要去买点玉米种子回去。
潘凝也不觉得有什么。
许多人来了农场，都更喜欢买些研究出来的种子回去。
毕竟种子可以种出很多粮食，而且种出来的粮食也可以留种。
不像买现成的粮食，那就是吃完就没有了。
所以她也并不觉得奇怪，见韩素玲提起，她就带着人过去
“给称点种子！哎，对了，你们要多少？”
现在自家自留地一般都不多，但是买种子的时候，有些会帮着村里一起买。
所以潘凝还真拿不准，他们要多少种子。
洛章漓见韩素玲没注意这边，就替她回答。
“大概先带个几斤种子回去试试，若是真的合适，那之后就让大队长来订种子。”
潘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跟人说先称个五斤的。
“潘姐，那边是……”
韩素玲的目光停留在一片正在翻耕的地上，那边不少人，却全都在埋头干活。
那边的人都身形佝偻，也十分消瘦，却都在卖力的干着并不轻松的活。
其中也有几个，看得出来昔日的一点痕迹，好似以往也是身材高大的，如今只剩下个骨架，高高的，却找不出几两肉，无法支撑的模样。
光是看那个样子，就能让人看出这具身体经历过什么。
韩素玲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
不过是明知故问。
想要从潘凝口中得知答案，好引出接下来的疑问罢了。
“那些是犯了错的人，送来劳动改造的。”
潘凝的话不带任何情绪，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提起这些人就各种愤恨。
她在这里许久，或多或少的跟这些人打过交道，多少清楚一些这类人的情况。
其实并不全是大奸大恶之辈。
犯的错也不是都无法原谅的。
有些人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
有些人则是纯粹被牵连被算计被顶罪的。
所以她对这些人也就不会那么愤慨。
就像她就找过一位说是送来改造的人看身体，人家性情温良，为人善良，医术高超，是真的有医者仁心的，
只不过是因为曾经救治过一个罪犯，就被牵连，送到这里改造来了。
好在霍主任为人正直，不像之前那个领导那样剥削他们。
何医生也得以用自己的本事，来为农场做贡献，不至于也跟其他人一样，只能卖苦力，还吃不饱穿不暖的受罪。
“现在翻地，是要种什么呀？”
韩素玲不好再深入的问关于那些人的话题，只好换个方向。
“那也是试验田，之前是种早稻的，现在重新翻地，想要种抗涝的品种试试效果。”
“那我们可以要点抗涝的种子，也拿回去试试吗？早熟的玉米还有抗涝的种子，双管齐下，说不定就能解决了我们那里五六月间涨水的问题。”
韩素玲顺着话就问道。
潘凝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把地空出几个月，什么都不种，虽然能避免被泡，却也少了部分收成。
而且霍主任对那些人的态度，也没那么严苛。
这两人是霍主任亲戚，过去买点种子而已，应该没什么。
于是在这边的种子包好之后，她拿出一张票，还有一些钱给了帮装种子的人。
那人原本还不想要的。
种子这东西，在这里并不算珍贵，而且本来每亩地的种子就是要多准备一些，以防消耗了，有些没发芽，要补种的。
这种小量的，直接算在消耗里就行了，根本用不着给钱。
平时他们农场的人，想要自己拿些种子种，就是这么操作的。
但那是自己人，大家都这样，那倒没什么可说的。
韩素玲却不同。
虽说也不算外人，给点种子也没什么，但到底不一样。
开了这个头，以后不好。
更何况，这是霍主任的亲戚，霍主任最不喜欢徇私讲关系，这要是给他知道，未必会高兴。
反正一点种子而已，用不了多少钱，也只是要粮票就行了。
他们这种有人农场工作的家庭，最不缺粮票。
农场分的粮就大把够吃了。
发的粮票，基本都用不上。
她自己出了这一笔，就当是自己送的。
又方便了管种子的人记账，也不至于牵连到霍主任身上，引得人说闲话。
又能拉近关系。
她觉得挺划算。
不过，韩素玲他们倒是并不会这样白白占人便宜。
他们已经打算好，之后把这些还给潘凝。
只是此时不方便当着大家的面抢着给钱而已。
这边拿了种子，也给了钱票，潘凝就带他们到那边去买种子。
正好走近了，洛章漓也能看得更加清楚。
韩素玲虽从未见过洛章漓的父亲，但亲人之间的面貌，总有几分相似之处，让人可以有个参考辅助判断。
或许是他们两个生面孔过来，那些人当中，尚未麻木的，也在干活间隙，悄悄的看过来。
这也方便了韩素玲观察。
不过抬头的那些，韩素玲一一看过去，都没有特别眼熟的。
应当不是他们此行要找的人。
“这个也要5斤吗？”
潘凝问着。
韩素玲一惊，衣袖被人拽了拽。
“是！先拿点回去试试，如果真的合适，下次再要！”
韩素玲手搭上了洛章漓轮椅靠背。
之后顺着他之前拽自己衣袖用力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一位两鬓斑白，弯着腰一心干活的男人。
那男人看着有些憔悴，但精神头尚可。
高高的，弯腰都比别人要吃力的样子，但是干活很利索。
也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就东张西望的偷懒。
依稀可以看得出身体曾经经过训练的痕迹。
只是现在没有继续保持，又瘦了许多，身材不如以往。
洛章漓看到了自己惦念的那个人。
可以说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亲人。
瘦了，黑了。
也更显老了。
他差点忍不住喊他。
却还是拼命克制住了。
他不能连累韩素玲。
只是，父亲以往都是精神抖擞，威武不凡，浑身杀伐之气，也不掩赤城真心。
如今才多久，就像是鱼儿离了水，草木经历酷暑，整个人都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