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
李元珩才一开口,宁雨菡便冲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复又抬手一指,不远处去的那一桌子年轻人的方向,示意李元珩莫要说话,好好听听这些人之间的交谈:
“阿珩,你且听听吧!”
闻言,李元珩虽有些莫名,却还是依言闭上了嘴,也分去心神来,静静听着这一桌子年轻人的交谈。
事实上,那边这一桌子的年轻人聊得热烈,坐在这边的李元珩,早已经听了那么一嘴了。
也知道,这群人似乎是在吟诗作对,还在即兴作诗。
不过,他刚刚只是略略听了那么一下。
这会儿,应宁雨菡的要求,这么细细一听,目光也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这诗句,倒是作是不错。”
在一穿着粗布补丁短打的青年,即兴创作出一首诗词,并且,将其激情澎湃的吟出之际,李元珩禁不住由衷的赞道。
当然,这番话,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唯有身旁的宁雨菡,才能够听见。
毕竟,他与宁雨菡此番,乃是微服私访,出来体察民情的。
可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而就在李元珩说话间,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娓娓响起:
处女乃是那张桌子上,唯一的女子。
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年纪。
观其衣着打扮,也不过布衣荆钗,想来,是哪户小户人家的闺女。
不过,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英气,浑身有一股淡然的书卷气。
令得她原本平凡的五官,都显得亮眼了不少。
“各位既都即兴作诗一首,那英娘也便即兴赋诗一首了。”
这女子笑道。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而后,缓缓吟诵起来她即兴所作之诗……
不得不说,此女年纪虽小,却颇有才。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英娘所作之诗一出,便是得到了全桌人的满堂喝彩与一致好评:
“这诗太棒了!”
“妙!妙啊!”
“英娘大才!我等自愧不如。”
……
就连宁雨菡和李元珩,也不由眼前一亮:
“阿珩,这个英娘很是有才啊。”
宁雨菡忍不住与身旁的李元珩低声交流道。
更是毫不吝啬对这名叫英娘的女子的夸赞。
这会儿,宁雨菡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这英娘明明长相平平,为何还偏偏自有一份风华了。
这便是常言所道的——
腹有诗书气自华。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眼前这英娘,也丝毫不遑多让。
“嗯,这小女子文采确实不错。”
闻得宁雨菡的话,李元珩也点了点头。
不过,不同于宁雨菡的不吝赞美,他显然还有所保留。
在他看来,这英娘确实文采斐然。
不客气的说,论文采,她是同桌的一众年轻人之中最好的。
不过,其他方面嘛……
这个还真就是未知。
所以,李元珩也只是附和着点头,道一句文采不错。
而不是有才。
至于是不是真有才——
这尚且待定。
就在李元珩和宁雨菡彼此低语的同时,英娘和她同桌的年轻人们,还在进行热烈的交谈。
不过,这会儿,他们却并没有再继续吟诗作对,而是开始聊起了实事与实政。
大家伙儿畅所欲言,竟是每每都能够抓住重点,并且提出不少十分有建设性的构想与意见。
原本还是十分随意的听着那边的年轻人讨论的李元珩,肉眼可见的变得听得越来越认真,禁不住唇角带笑,丝毫不影响他对不远处那一桌,包括英娘在内的年轻人的欣赏:
“嗯,雨菡,你说的没错。
他们确实有才!”
说着,李元珩又禁不住暗暗一指那几个团团坐在一处的年轻人:
“看样子,他们应该都是学子。
不知是哪个学院的?
有无参加过科举。
若是他们有意下场,想来,我大胤又能添上不少人才。”
倒是英娘,李元珩并没有去指。
倒不是李元珩觉得英娘无才。
事实上,英娘适才提出的不少构想与意见,都很是不错。
思路与建设性,甚至远在同桌的其他人之上。
不过,谁叫英娘是个女子呢?
既是女子,自是不会入学院读书的,更不可能是学子。
所以,李元珩这番问话,并没有将英娘捎带其中。
而闻得李元珩的话,宁雨菡却是目光微闪,抬眸望向不远处那一桌年轻人,一脸的若有所思:
“或许吧。”
而显然,对于宁雨菡这话,李元珩并不满意。
闻言,他不由皱了皱眉:
“雨菡,你这话……怎么说的?
什么叫做或许吧?”
试问,这世间,哪个读书人不想考科举,求取功名?
这些人既然有才,又怎么会不去参加科举,考取功名,为国所用?
在李元珩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显然,咱们的皇帝陛下有些时候,想法还是过于天真。
就在李元珩和宁雨菡暗自低语间,不远处那一桌的年轻人,也结束了他们慷慨激昂的讨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犹如霜打的茄子,一时间,都变得蔫蔫的,一点都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唉,可惜我等贫寒学子,想要入仕途,何其不易?
我等的一身抱负,只怕此生都无法施展了。”
“可不是?虽说朝廷开科举。
可,谁人不知,这科举能够中举的,一向多为那些世家大族之后,再不济,也都是那些寒门学子,哪里轮得到咱们这些贫家子弟?”
“旁的且不说,光是那些束修与科考报名的费用,已是不菲,这些,便不是咱们这些贫寒人家可以负担得起的。
咱们连去报考的机会,只怕也没有啊。”
“即便排除万难,考上了又如何?
咱们这些出身贫寒的子弟,纵使有幸考上进士,得以出仕,也会一生遭那些世家排挤。哪里能够得以施展才华与抱负?
纵使想要为国效力,也是报效无门啊!
唉。”
……
听得那一桌子的年轻人纷纷叹气,在那里大吐苦水,将这一切听了个真切的李元珩的眉头,也禁不住越缠越紧:
“竟还有此事?
朕……我竟不知,朝廷科举,竟还有这般的潜规则。
如此,我大胤的那些有才有识、有心想要报效国家的贫寒学子们,岂不是报效无门?
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