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离集,七圣牌坊。
这里属于是整座归离集城中的角落,是离着帝君所居可以说是最远的位置。
不像是白天的熙熙攘攘,午夜中的牌坊,显得十分冷清,但在这安静的伪装之下,牌坊的地下两层,却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斗兵场一处的包厢之中,白鸷正百无聊赖的,看着角斗场的八角笼里,正在激情互搏的两名壮士,时不时的还摇头叹气,面上带着嫌弃。
而八角笼里,两位拳手打的头破血流,一塌糊涂,但也只是看上去惨烈,其实一点也不危及性命,这也是白鸷感到无聊的原因。
只是摆样子而已,只要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套路,你来我往罢了,一丁点让白鸷眼前一亮的操作都没有,就全是表演。
场下没有裁判,也没有白鸷想象中的人群鼎沸。
只有和他一样,暗藏在一处处的包厢之中,静静欣赏场下厮杀的看客。
不是白鸷内心冷血,不愿去理会场下两名打手的死活,主要是,这两名拳手,一个个的人高马大,五大三粗。
一点也不像是吃农作物长大,天天躬耕于田土间的离民。
那天和帝君外出,白鸷也是看见了离民应该长什么样子。
他们皮肤黝黑,穿上衣物显得单薄。但其实,离民因为起早贪黑的劳作,导致他们的肌肉很精壮,只是不外露,被外表微微发福或肥胖的样子所掩盖。
而眼前这两位打手与离民截然不同,块块分明的肌肉,在白鸷看来华而不实的线条,一看就是专门培养成这样,专供于斗兵场看客们欣赏的下人。
而对白鸷来说,从小就被这些贵族收养,观念、精神与普通离民有天壤之别的家奴,是不配称作是离民的。
未曾食我归离粮,未曾穿我归离衣,未曾学我归离礼,背离了归离人的信仰。
就凭这些,白鸷就不可能会在意这些打手,他们也不过是长得像离民罢了,但内心却是憧憬贵族而摒弃神明与仙家的,家奴。
白鸷冷笑着,看着台上两人打生打死,内心掀不起丝毫波澜,甚至还想让他们打的更激烈一些。
和白鸷一样,有经验的看客也能看出打手们的应付,于是旁边的包厢中便传来可声音。
“你们这两条狗,打的狠一点,我来这里不是来看你们切磋的,给我往死里打!”
听到包厢中宾客的声音,两名拳手面面相觑,然后纷纷后跳,拉开了距离,警惕着对方的偷袭。
对于他们这些从小被当奴隶养的人来说,这些贵族,便是他们的神明,庇护着他们不会饿肚子,不会流落街头。
所以,既然他们的神明都发话了,他们血液里流淌着的,被培养出来的奴性,自然是服从神明的命令,开始厮杀。
随着两位拳手的较量逐渐激烈,包厢之外,欢呼声,呐喊声不断,连带着兵斗场中逐渐嘹亮的号角声,都在提醒着旁人,真正的厮杀拉开了序幕。
擂台旁出现涌出了为数不少的人,他们都捧着巨大的号角,逐渐排列到两位拳手的背后,当他们重整旗鼓,准备第二轮的厮杀后,这些号角开始被吹动。
悠扬久远的声音从低沉逐渐高昂,期间夹带着两位拳手喘着的粗气,将隐藏在包厢中看客的情绪,从低谷拉到了山巅。
宽广的包厢之中,白鸷冷眼旁观这人声鼎沸的现场,心中不断压抑着自己澎湃的杀意,他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
而在兵斗场不为人知的暗房中,没有灯火,只有微不足道,不足以照亮他们相貌的烛火摇曳着,向旁人宣告着,他们见不得光的地位。
与昏暗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是,一场激烈的口角正在进行着。
“不可能,上次是我的人,冒着风险逼迫老兵,这才让他给我们献上了一场激烈的厮杀,引得全场喝彩,挣了一笔大钱。”
“所以这次的分红,我要拿大头!”
一位身披长衫,长相儒雅的中年人狠狠的拍下桌子,那与他长相完全不符的凶戾眼神,警告着在座的每一位人。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不可能同意你的要求,放弃这半年大部分的收入,反倒让你收入囊中。这样的话,我们也没法跟家族交代呀。”
长相俊美的青年放下手中的小锉刀,吹了吹手上残留的指甲沫,轻描淡写间,便与在座的大多数结成同盟,反对儒雅中年人的不合理要求。
中年人目瞪怒视着打乱他计划的青年,心里忐忑着,希望其他人不要轻信他的话。
“是啊,这几年魔兽来袭的愈发频繁,导致原本日进斗金的赌场也开始走下坡路,谁家的日子好过啊?”
“该死的魔兽,要不是它们,我们的日子怎么会这么清苦。
要是没了今年的分红,我接下来要拿什么去供养我的几十房姨太,我还有十几个孩子,他们连魔兽肉都吃不起了,明明正是长身体的年龄。”
“我也是,要是没了这些钱,我以后再也吃不起最好的饭菜,喝不起最好的酒,把玩不起最好的夜泊石,就连手边那只心爱的画眉,我都快养不起了,它可是天天都要吃肉的。”
一时之间,因为被俊美青年勾起了欲望,原本气氛优雅神秘的会议,开始变得嘈杂,混乱。
映入儒雅中年人眼中的,便是这样一副可笑的模样。
在奢侈金贵的圆桌之上,正不断的发出令他不适的喧嚣,让他仿佛觉得,自己身处那些贱民汹涌的菜市场。
但与菜市场截然不同的是,这些相互哭诉,相互咒骂的家伙们,一个赛一个的穿着光鲜亮丽,白净的脸庞,珠光宝气的首饰,都在向旁人宣示着他们的养尊处优。
而与他们嘴中哀嚎不断,唾沫横飞的样子格格不入的是,他们举止优雅,即便吵得面红耳赤,也没人失礼的站立来,都是正襟危坐着,像极了古生古色,庄严肃正的雕塑。
中年人虽然心中着急,但经年累月下培养而出的礼仪,很好的掩盖住了他心中的恼火。
该死的,要不是你插话,我早就将这些朽木一般的,只会坐收渔利的家伙们哄骗的团团转了。
不行,我得加大力度,不然,等到逐月节家里清点账本,我挪用家族基金的事情就要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