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鸷啪的一声,将手扣在脸上。
完了,丢人了,一气之下竟然忘了阿大曾说过,他是第一百零一代。
“不是我说,你们这样取名,是有什么讲究么?”
白鸷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在他看来,与自己先祖取一样的名字好像是种忌讳。
但他也遗忘了,这究竟是上一世的习俗,还是这一世,从哪里听来的了。
“先祖希望,我们这些做后辈的,能继承他的遗志,不忘初心的,陪在帝君身旁了。”
一直脱离提瓦特底层人民,游离在仙与魔神层次的他,确实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的道理,魔神生而伟大,人生而卑微。
光是活着都很难的人们,又怎么会体会到魔神的苦恼呢。
“我父亲曾与我说,帝君是个很念旧的人,他虽然长寿,但还是时常想起故人,想起化作石兽的弟子,想起已故的友人,想起......昔日里,与他同行的天衡民。”
“因为我是我家第一个继承先祖之名的人,父亲也只对我说过,以后要时常去见见帝君,不要让他总是一个人,孤独的带领着归离集这数以万计的人们前行。”
“虽然帝君不曾说过这些,但我们这些做子民的,也理所当然的,想为帝君做些什么。”
“说来惭愧,明明父亲教育我,让我平时无事之时,可以寻个理由去见见帝君。”
“但我胆小,害怕我这副呆愣的模样,会让帝君在尘王面前丢了面子,所以我也从未想过,要去拜见帝君。”
“唯一的一次,还是请着先祖的遗留,去麻烦帝君。”
“但我相信,有阿宁在,我的孩子不会像我一样,那么笨拙,那么呆愣。”
“我的后代会和,我陪同了帝君千年的先祖,和我一样,陪同帝君走下去,下个千年,十个千年,一百个千年。”
阿大的脸上通红,不知道是杯中酒的自然反应,还是对父亲嘱咐的愧疚。
但身为外人的白鸷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阿大的肩膀,便学着阿大的姿势,举起酒杯与阿大共饮。
“此杯,敬于你,敬于你家祖祖辈辈一百代的忠义。”
阿大笑了,延绵两千两百九十六年的职责,终于在这一天,在借酒壮胆之下,告知了仙家。
如此,他这一生再无遗憾,可以安安心心的,问心无愧的去见他的先祖了。
“仙家,那阿大也敬你一杯,希望你以后历经再多的战火,最后也能安然无恙。”
“阿大,我再敬你一杯,敬你为众人抱薪的仁义。”
白鸷与阿大就这样,你敬一杯,我敬一杯的双双扑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可能就连白鸷都没有想到,这农家酒和仙家们常饮的,根本就不一个度数。
离民追求的,是一杯之后消万愁,因此酒的度数高,能一杯醉人。
而仙家们常饮的,不过是带有酒味的饮品,只是用作调味的佐料,根本就不醉人。
而因为白鸷一直表现在外的一杯就醉的不堪入目的酒量,仙家们都未曾与白鸷讲究过,这些酒的不同。
而白鸷,还以为自己的酒量不错,谁知两三杯下肚,便晕晕乎乎的不省人事。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这样,最后还要让我一个身体不便的妇人来收拾残局。”
刻宁虽然嘴上责怪阿大,但脸上还是带着笑,像是山间肆意的风,又像是归离原外,处处可见的琉璃百合。
刻宁手脚麻利的将阿大扶在肩上,丝毫不见一丝嘴中说的身体不便,但白鸷已经睁不开眼睛,只是听着,原本轻盈的脚步变得沉重。
然后,愈发的遥远。
“奇怪,怎么少了个杯子?真是的,喝醉了酒还乱扔东西,是没长大的孩子么。”
......
等白鸷醒来,天边已是明月遥挂高空,群星闪烁的夜空。
“嘶~,这酒怎么后劲这么大呀。”
白鸷用掌心拍了拍脑门,但剧烈的疼痛一直挥之不去,就像脑中扎进了根又细又长的针,连绵不绝的刺痛感让白鸷发出阵阵哀嚎。
“话说现在几点了呀,阿大。”
“阿大——?”
白鸷这才睁开眼睛,巡视四周。却始终不见阿大,原来,他早不知觉的时候,就已经被刻宁安置在了屋子中。
只见白鸷从木质的单人床上起身,身上的被褥还带着挥之不去的清香,就好像......是归终喜爱的琉璃百合?
白鸷看了看房间内部的装饰,发现床边的小桌明显比一般的小了些,桌面上还摆放着一些书籍,小机关,玩具。
桌上还摆放着一盆清心,看那青翠欲滴的模样,应该是被人很用心的打理着。
白鸷心中明悟,这分明就是阿大和刻宁为以后孩子装饰的房间。
白鸷捂着脑袋,从桌边拿起了早已凉下来的水杯。
刻宁她,还真是贤惠呀,真不知道阿大这个呆子是有多大的福气,才能遇见这么好的妻子。
心生感慨,但白鸷也不想多待。
当务之急,是去见见帝君,将阿大一家的事情告知与他。
只希望......帝君有什么好办法能阻止阿大为国捐躯的志向吧。
想到这里,白鸷手中动作不停,掐起了一个很是怪异的手势。
身上元素力流转,转瞬之间,白鸷身上散发的酒气就一扫而空,而白鸷眼底隐约可见的血丝,也是不见了踪影。
白鸷随手凝结出一片冰镜,观察自己有没有什么疏忽的地方。
大致没有问题后,白鸷这才悄悄的出门,准备去见一见帝君。
只是......
“大半夜的,仙家这是要出门么?”
一道凌厉的声线击沉了鬼鬼祟祟的白鸷。
白鸷吱吱扭扭的转身,定睛一看,这才放松了下来。
“是刻宁你呀,怎么,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听到这话,刻宁那凌厉的声线也是逐渐温和下来,解释道:
“阿大他喝了酒后不老实,我放心不下,便还没有睡。”
白鸷点点头,便打算转身离开。
“仙家,这是要离开么?”
刻宁的语气明显变得焦急,但又有些困惑。
“仙家,可是我们那里做的不好,疏忽了您?”
白鸷苦笑着,否定了刻宁的话。
他算是明白了,归离集有一个算一个,都发自心底的崇拜着帝君与他麾下的仙家。
要不然,明明是客人不对,未曾告知主人家便打算离开。
反倒是主人家还担心着,是自己哪里不好,怠慢了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