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见着这讨人嫌的女人又来寻衅,惹姜湄不快,也从盘中抬起头说道:“你快快走远些,真真倒胃口。”
又转过头对梁弈说道:“也不是我说你,从古至今还没听说过有俘虏在绑匪手中能胖上三圈的。你若是还指望着叶桓能认出这女人来,真应该少给她些吃食。”
柳冰清闻言立时柳眉倒竖起来,她那日听了几人在车上的对话,知道六皇子此一遭便是能活着回越国也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便肆无忌惮地撒起泼来。
“你这黄口小儿,如今自身难保还要来管旁人家的闲事,越国没了你这个皇子照样有五皇子继承大统,我们将军却依旧是安邦定国的怀远大将军,你还是多忧心忧心自己吧!”
许是见梁弈没出言阻止他们三人的口舌之争,她更加蹬鼻子上脸起来,冲着梁弈说道:“三皇子,你也是拎不清楚,对着一个无宠的女人和一个刚换牙的孩子献什么殷勤,便是你对姜湄这女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也总不该怠慢于我吧?我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将军亲骨肉……”
柳冰清本就是个粗浅之人,被姜湄和六皇子一激便开始口不择言,她也知晓她于梁弈而言有着大大的价值,再加上梁弈一路上从未为难过她们,又对姜湄和六皇子和颜悦色,便得寸进尺起来。
姜湄听闻她竟暗指自己与梁弈有私情,登时羞愤交加红了脸,可思及自己确与梁弈有过些出格的纠缠,虽非两人本意,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气得浑身微微颤抖。
一直未置一言的梁弈搁下了割肉刀,拿起旁边的拭布擦了擦手,把小臂拄在大腿上向柳冰清看去。
柳冰清觉着自己仿佛被他那利剑一般的眼神瞬间穿了骨,只听梁弈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说的没错。绑你来确是因着你怀了叶桓骨肉,本宫想同他谈笔买卖。”
梁弈看向柳氏微微隆起的肚子,继续说道:“不过你却弄错了主次,本宫将你们绑来,并非是本宫破不了叶桓的阵,而是因着我不想再以两国将士的性命,去换这场仗的胜负。”
“所以本宫与叶桓之争,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本宫手中。这么说,你可能听懂?”
柳冰清自然听不懂,“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即便本宫就地把你杀了,他也奈何不了我分毫,你一路自恃有着腹中这个免死金牌,横行霸道。既然你这般引以为傲,不如本宫便帮你将孩子剖将出来,让你日日抱在怀中显摆,如何?”
柳冰清闻言双眼渐渐瞪大,嘴唇也失控地哆嗦起来,梁弈夜叉之名的由来,是他们几人无法想象得出的,那种有如恶鬼般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气差点把柳氏骇得失禁。
她此刻只想转身就逃,可脚下就如被钉了钉子一般挪不动半步,梁弈的话和气势也镇住了姜湄二人,也不敢言语。
此时梁弈又说道:“我待他们二人和善,未必就会待你和善,还望叶将军的爱妾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柳氏脑中一片空白,惟余惊惧,头如捣蒜地答应了拔腿就要跑。
梁弈沉声道:“慢着。”柳氏背影僵住,不敢再动弹。
“给她道歉。”
姜湄微怔后看向他,却见他此刻亦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后他又轻启嘴唇侧过脸对柳氏说话,目光却始终流连在姜湄一张如画容颜上。
“有一点你却说对了,我是对她有些旁的心思,可这与她无关,她一直恪守礼数,你若再敢诋毁她,本宫也不欲留你性命了。”
柳冰清僵硬地转过身,垂着头对向姜湄,姜湄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仍能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
“对不住,夫人,此前……多有得罪,你就当我之前说的话都是在放屁!”
说罢她又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响声清脆。
姜湄此刻还震惊在梁弈适才说的话语中,六皇子亦是张了张嘴,舔了舔光溜溜的上牙床。
柳冰清见几人再没出声,逃也似的离去了,梁弈见着两人呆若木鸡的样子,轻笑了笑:“坐下接着吃吧,火快灭了。”
他偷瞄姜湄的神情,见她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只能故作轻松地说道:“吓着你了?只是想帮你出口气,顺着她的话胡诌的。”
姜湄听了他的话松了口气,胸中却又莫名地有些憋闷失落,还是装作镇定地坐了下身轻声说道:“谢三殿下解围了。”
梁弈听她话语中带着些许疏离,以为是因为自己刚才冲动之下说出了心里话为她不喜,喉间也有些酸胀,便不再开口,只默默地拎起酒壶一饮而尽。
几人之间原本轻盈欢脱的氛围因着这一遭降至了冰点,六皇子看了看梁弈,又看了看姜湄,聪慧如他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姜梁二人又食不知味地吃了一会,六皇子就坐在一旁边吃边观察两人神情,梁弈戴着面具自是瞧不出什么端倪,可他却切实地看到了姜湄脸上的失魂落魄。
若要说分辨女人所思所想,六皇子小小年纪可是比梁弈强上许多。
梁弈很小他母妃便仙逝了,梁帝将他护得很好,他日日只需读书骑射,再大了些便偷偷随军上了战场,很少与女人打交道。
而六皇子是被瑜妃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瑜妃恨不能日日把六皇子带在身边与其他妃嫔炫耀,他又心智成熟得早,是以自小便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尤其是女人的言色。
梁弈坐了一会,觉着许是因为自己让姜湄不自在,起身说了句:“我先回帐里了。”
姜湄没抬头,余光瞥见梁弈的身影渐渐走远了,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悲凉之感来。
六皇子这会也吃饱了,双手撑在身后看着天说道:“我听宫里那些女人嚼舌根说叶桓待你不好。”
姜湄淡淡答道:“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我与他还不如与殿下你更熟悉些。”
六皇子状作漫不经心道:“可曾想过与他和离?”
姜湄惊异地看向他:“你才多大,当真知晓和离是怎么一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