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宫。
“主人,已经回收了三十六位恶灵分身,剩下几位不日也将送到。”
紫衣人佝偻着身子,低声说。
他的面前,是累累白骨搭成的京观。
京观之上,更有一座白骨经幢,上面吊着两具干尸。
白骨京观中传出沙哑又柔媚的女人声音:
“你做得很好……”
京观周围,诡异地排布着一口口寿坛,密密麻麻,竟有上百口之多!
“是时候了……唯有复仇,能安息骨与血;唯有杀戮,能消磨怨与恨!”
一道道黑烟从上百口寿坛中涌出,在半空中交汇、翻涌、凝聚!
终于到了这一天!
紫衣人浑身发抖,脸色苍白如纸,仿佛身上每一根寒毛都在哀嚎着想要四散奔逃。他用尽了力气,才强迫自己留在原地。
这座地宫,原本是一座巨大的封印!
十年前,地宫中的恶鬼将镇压它的封印撬开了一道缝隙,终于能够探出一丝力量……正好遇到了偶然闯进地宫的紫衣人。
那不可名状的恐怖景象,让紫衣人祈求自己直接被吓死……那是他能够想象出的最痛快的死法!
然而,晕死过去之后的他,却在地宫外苏醒了,一切仿佛只是一场逼真的梦。
他没有死,反而凭空获得了强大的力量……那是平庸的他原本不敢想象的力量。
依仗这力量,他深深醉心于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
直到,他遇到更强的人,被狠狠打败,夺走一切。
于是,他又回到了那个地宫,恶鬼仿佛早已料到他会回来。
“虫豸……如我所料……你回来了……而且比我想象的更早……”恶鬼在他耳中低喃。
“伟大的存在,小人愿生生世世奉您为主,子子孙孙供您驱使!请收下小人……为奴为仆!”紫衣人趴伏在地,瑟瑟发抖。
……
再次离开地宫后,紫衣人轻易杀害了那个曾经打败他的人。
十年来,恶鬼一直在分裂魂体,并将这些微小的魂体从封印的缝隙中送出。这些魂体,都是它的恶灵分身。
紫衣人猜测,恶鬼是想把自己弄碎了一点点逃出去。
紫衣人帮助恶鬼建造了巨大的白骨京观,并把大量的恶灵分身送往各地,让它们吸噬凡人精气。
按照恶鬼的要求,这些恶灵不会一口气将人吸噬至死,每当将人吸噬得半死不活,或者强大到一定地步,便会收回地宫……仿佛在提防什么。
前不久,地宫中的恶鬼忽然要求他召回所有的恶灵分身。
他知道,那一天……就要到了!
恶鬼重临世间的日子……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日子……就要到了!
他的权势和力量将会更进一步!那个前不久打败他的男人……他会欣赏着对方的震惊与绝望,将其轻易碾杀!
……
半空中的黑烟终于不再翻涌,而是开始向内坍缩,与此同时,恐怖的气息从中激荡而出,瞬间将紫衣人压倒在地!
紫衣人喷出一口血,强行睁大眼睛,死死地望向坍缩的黑烟。
黑烟不见了。
“……主人?”紫衣人慢慢站起,小心翼翼开口。
一道模糊的幽影几乎贴着脸在紫衣人面前出现,吓得他又坐回地上。
幽影向后飘去,最后钻入白骨经幢下吊着的一具干尸里。
几乎同时,干尸睁开了眼,一道经幢断开,干尸落在白骨京观之巅,遥遥看了紫衣人一眼,忽然消失了。
转瞬之间,干尸又在京观脚下出现,一步步向紫衣人走来。
“主、主人?你……你……”紫衣人坐在地上,向后挪动,一开始还勉强堆着笑,随着干尸接近,他的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终于崩溃哭号起来,“你、你不要靠近我啊!!!”
干尸一面继续前行,一面开始发生变化。它枯瘦的肌体渐渐充盈,干瘪的皮肤渐渐光滑,黑发从无到有、渐渐及腰,身材渐渐拉长、窈窕有致,竟然从男子骨相彻底变为女性骨相……
当“她”走到紫衣人面前时,已经是完全个绝色美人。
“炼气境后期的力量么……足够我从外破开封印……”她轻轻摸了摸自己吹弹可破的脸,“嗯……勉勉强强,有生前七八分美貌了。”
紫衣人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腿肚子还抽搐着,如软泥一般。
“抬头,小虫子。”
她食指指甲迅速生长,变得极长而尖锐。她用长长的指甲在紫衣人脸颊轻轻一划,顿时出现一道浅浅血痕。
指甲的尖端挂着一滴血珠,这血珠渐渐由暗红转为碧绿!
她将指甲尖端的碧血垂在紫衣人唇边。
“吃了它。”
紫衣人不敢违逆,将碧血吸吮入腹。
“这座城里进了两只大虫子……别让他们影响我破除封印。”
她说完,渐渐淡化消失,又在白骨京观上空出现,浮空趺坐,双目一阖,指印变幻,似乎在施展某种法诀。
紫衣人缓缓退了出去。
“奴……不敢辱命!”
……
“大小姐,你何苦招惹那个家伙,他若想杀你,十个我也拦不住啊!”
说话的是梅家长老梅凌寒。
“即使冒险,小妹的遗书我也必须要送到。”梅红酥轻声说。
将遗书交给丁觉后,没等丁觉展开,梅红酥二人便汇入人流之中离开了。
“可惜了,我们本是来请禹城成名的高手柳玄鹤出山,没想到他数日前已经暴毙了,这一趟却是白跑了。”梅凌寒叹道。
“天公不美,奈之若何。尽快去下一个地方吧,希望能够请动那位前辈。说不好,梅家也要步三元派的后尘了。”梅红酥摇摇头。
梅凌寒:“唉,当初家主大人畏于紫刀门之势、贪于谢惊鸿之利,选择相信谢惊鸿的诚意,改旗易帜,临阵脱逃。现在三元派一灭,谢惊鸿果然打起了瓜分梅家的主意。真是糊涂!”
梅红酥:“事到如今,有什么好说的。当初谢惊鸿竟割舍重宝为饵,骗取了爹爹信任。如今想来,对他谢惊鸿而言,有什么重宝重得过武林圣地三元派?”
梅凌寒一脸颓丧:“这是劫啊……”
话没说完,他忽然一个激灵,冲前大喝:“谁?!”
道路的尽头,有一个人影!那人笔直而沉默地站立在那里,似乎已有多时了。
那人缓缓走近,抬头,原来是丁觉!
梅凌寒手扶刀柄,刀在鞘中咔咔作响。
这是因为他的手止不住颤抖,带动刀刃颤动,不断碰撞刀鞘内壁!
梅红酥看着丁觉走近,脸色也有些苍白。
“多谢你带来这封信。”丁觉缓缓说,“我不想欠你们任何情分——直说吧,你交信给我时,我已经发现你们被人跟踪了,他们的穿着和位置我都已经写在纸上,你们好自为之!现在,我们两清了!”
说罢,丁觉将一封信扔在梅红酥怀里,随后身形如鬼魅,眨眼间从街道拐角消失了。
梅凌寒大惊,撕开信封扫了一眼,立马拉着梅红酥转进了最近的巷道。
他和梅红酥都知道,丁觉对梅家宿怨未消,愿意指出跟踪之人,已是不易,决不能指望他主动出手!
梅红酥心脏怦怦直跳……她知道,是小妹梅子青救了她一命!
梅凌寒、梅红酥逃进巷道之后,街道后方忽然追出四五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游人,他们紧跟着钻进了巷道。
没过多久,这四五个人又陆陆续续从巷道中走出,解开伪装的外套,露出紫刀门服饰,骂骂咧咧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