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敛之不为所动,“就算你们并无此意,但你们已经被推上了这条路,李昭年镇不住江山,若没有一个人站上去,则会内乱不休,而你们已经走在了平乱的路上。”
沈妤抿紧了唇。
江敛之笑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待你们平息了内乱,还有其他人能稳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吧?天下谁人能服?你们已经做出选择,你做不到袖手旁观任天下大乱,所以沈妤,你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沈妤从没有想过那一层,或者说,她在避免想到那一层。
江敛之:“如果……”
“如果你的见解还是关于谋策,我不想听。”江敛之刚一开口便被沈妤打断。
“若你有什么高见能破燕凉关困局,我倒是乐意请教。”
“也罢。”江敛之清了清嗓子,“于兵法上我帮不上忙,但你若撑不住了想要议和,我愿尽绵薄之力。”
“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房门一开一阖,窜进了一股冷风,又被屏风挡住了。
江敛之盯着沈妤离去的方向出神。
许久,他自嘲地笑了笑。
直到此刻,他自己都没能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与她分析局势。
沈妤走入院中,萧川即刻跟上来。
“王妃,永宁帝昏迷,会不会……”
“这正是我担心的。”沈妤说:“朝局变动,我担心我们腹背受敌。”
萧川低骂了一句,问:“不是还有一封信吗?也是盛京的事?”
沈妤摇头,“是我哥的家书。”
萧川面露喜色,“沈将军要来了吗?我正好有兵法上的事想向他请教。”
沈妤道:“回去再说。”
这两日更冷了,长留和四喜也没闲着,收拾了间屋子出来,又摆了桌椅,给沈妤平日议事用。
说是家书,但沈妤也没藏着,直接拿出来给萧川看。
萧川看完,将信叠好递给沈妤,疑惑道:“沈将军在信中说他去赤河,他不来燕凉关吗?去赤河干什么?”
这一连串的问题沈妤也没有答案。
“是啊。”沈妤喃喃道:“他去赤河做什么呢?”
萧川想了想,“沈将军会不会是想去赤河借兵?我觉得没戏,我爹我最了解,他不可能会向外借兵。”
“不对,不会是这样。”沈妤搭在膝上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
明明受困的是燕凉关,那沈昭去赤河的用意是什么?沈昭不会做多余的事,他一定是为了营救燕凉关。
但她不认为沈昭会去借兵,他守边境的时间比沈妤更长,是沈仲安手把手带出来的将领。
他一定是有了谋算,沈妤心想。
萧川挠头,“这也太难猜了,沈将军为什么不直接写出来?还要让人猜。”
沈妤不疾不徐,“他应该是担心信件在途中出问题,不便在信中提及,是什么呢?”
沈妤将信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火也烤了,醋水也沾了,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
这里是赤河大营,外围是黄土和稻草混在一起夯实的土墙,四周是高耸的望楼,将军帐设在大营的正中央。
这里地广人稀,物资匮乏,黄土中种不出粮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看着沈昭虎视眈眈。
男人是萧川的兄长萧河,左臂上还缠着纱布,他在之前与西厥的一战说伤得不轻,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没能完全恢复。
沈昭没有在看他,而是看向了坐在正中央上座的人,那才是能做出决策的人。
“萧将军。”沈昭说:“晚辈知道萧将军如今信不过我,但不妨听一听我的见解。”
“燕凉关与赤河同处于西北边境线上,萧将军与我沈家军共同抗击西厥人多年,可谓是兄弟兵,萧将军定然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燕凉关失守,这道防线就破了。”
萧长风十分清楚,如今的燕凉关有多难,他沉默片刻,“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我们兵力有限,匀不出多余的兵力去增援,我们要是动了兵,西厥人就有可能选择从赤河进入大周,我们总不能带着兵跟着西厥人的脚步在边境线上来回的围追堵截,谁都耗不起,只有确认西厥不会再次对赤河发起进攻,我们才能支援燕凉关。”
“晚辈明白萧将军的顾虑。”沈昭手中的热茶都快捧凉了,也没有喝上一口。
他说:“但燕凉关等不起。”
萧长风沉吟须臾,“你父亲是个人物,教出来两名将才,你妹妹刚在燕凉关两胜西厥人,有能耐,她是北临王妃,只要北临进入休战期,谢停舟一定会带兵增援,她只要熬过眼前的困境,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沈昭硬挺的脸上表情严肃,“可是她熬不过,前两次的小胜是西厥人在试水,根本不算是真正的战役,燕凉关三万多守备军,其中一万都是今年招的是新兵,根本不具备作战能力。”
“那你想怎么样?”萧河问。
萧河对沈昭多有不满,同出将门,沈昭的名号和军功比他高得多,就显得他有多么的不起眼,他从前时常生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
沈昭这才看了萧河一眼,又移开视线,“西厥大军压境,此次出动全部兵力,他们想谋的不是燕凉关,不是从前抢夺粮食那么简单,否则他们早就发起总攻了,却一直拖到了现在。”
他沉了声音,“我觉得,他们这次恐怕是想占下燕凉关和关内的土地,让甘州成为他们永久的粮仓。”
萧长风还没开口,萧河便道:“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确实是我的猜测。”沈昭说:“我只是在分析局势,你可信也可不信,但有一点,仗是一定要打的。”
萧河被沈昭堵了一嘴,心生不快,冷哼了一声:“你说得这样振振有词,是有办法了吧?”
沈昭道:“西厥全境的兵力都屯在了燕凉关,他们一直不进攻是在等一个机会,但在我看来,他们等错了,恰好给了我们机会。”
萧长风目光精锐,“什么机会?”
“深入西厥腹地的机会!”
“不行!”萧河站了起来,“爹,咱们……”
萧长风抬手打断。
这想法太过匪夷所思,萧长风陷入了沉思,“沈昭,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进入了西厥腹地,边境线就更加不堪一击,如果他们选择从赤河进入大周,你告诉我,谁来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