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寿有些为难,“这……爷吩咐过……”
“我的吩咐就不是吩咐了?”沈妤眼皮一掀看去。
顺寿只觉那一眼和世子爷还真是像,眼神里都是无形的威势。
沈妤说:“别去告状,你传个话,就说宫里出了刺客,这几日我就不回去了。”
顺寿正为难,又听她问了句:“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了。”顺寿赶忙点头,带着珑翠出去了。
房中静了下来。
沈妤这才有时间回顾今夜发生的事。
从头到尾,她没有看见过刺客的脸,只是那一招浮光掠影,走势太像沈昭的打法了。
还有她要摔下去时,那人抓住了她,更加加深了她的怀疑。
若不是相识之人,又怎会在紧要关头出手相助,耽误那片刻,已足以让他跑得更远,他却选择了拉住她。
沈妤打开门走出去,“有刺客的消息吗?”
值夜的禁军回答:“还没有。”
沈妤点了点头,没有就好。
她现在不能出宫,一是不想让谢停舟发现她受了伤,二是她想留在宫里,好第一时间得知刺客的消息。
如果真的是哥哥。
沈妤心中狂跳,如果真的是,那就太好了。
……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云层后。
夜黑得没有边际。
三名黑衣人在暗巷里分开,个子最为高大的那一人站在那里没动,回首望了眼宫墙的方向,才慢慢踱进了夜色里。
巷中七弯八绕,尽头临江处有一座不起眼的房子,三间小屋一个小院。
黑衣人走到门口,却蓦地停下了脚步。
房中亮着灯!
他站在门口立了半晌,鼓足了勇气,这才推开了院门。
原以为会看见门窗上映着的身影,却看见檐下坐了个人,倚靠着柱子睡着了。
他愣愣地看了半晌,才缓缓扯下面巾,露出一张英挺不凡的脸。
他缓缓走近,蹲在那人身前看着她的脸,温柔地喊她,“晚秋。”
俞晚秋只是困极了小憩,闻声睁开了眼,见他一身夜行衣,她默契地并没有问缘由。
只是说:“你回来了,沈昭,你,你没受伤吧?”
“没有。”
沈昭没有错过她眼中闪过的欣喜和庆幸,问她:“怎么睡在这里?不凉吗?”
“不凉,我给你带了吃的,”俞晚秋笑了起来,起身时腿一麻,被沈昭伸手扶住。
“出来一趟不容易吧?”
“我买通了后门的下人,天亮前回去就行了。”俞晚秋说。
沈昭握着她的手臂不想松开,嘴上却说:“不用总往我这里跑,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俞晚秋仿佛没听见他口中的拒绝,自顾说道:“你也不同我说你爱吃什么,都是我瞎做的。”
“你亲自做的?”
“嗯。”俞晚秋说:“你尝尝,要是不喜欢,下次我再换几样做。”
沈昭喉咙酸疼得厉害。
她那样娇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却亲自为他下厨,她的心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沈昭松开手,一言不发地进屋。
俞晚秋摸了下碗,发现已经凉了,“我去热一热,半夜吃凉的不好。”
“不用。”沈昭在她手臂上轻按了一下,埋头吃起来。
俞晚秋静静地看着他,面上笑容温和,仿佛只要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能满足。
沈昭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他从前在军营里饭量就大,不像阿妤,吃饭跟喂鸟食似的,他从前还总嘲笑她吃得少,这样长不高。
“我今天……”沈昭放下碗筷,暗声说:“我看见阿妤了。”
俞晚秋问:“她还好吧?”
沈昭眉心紧蹙,“我和她交了手,她功夫又精进了。”
“精进了是好事。”俞晚秋说。
沈昭侧眸看她一眼,却没能说出口。
该如何告诉她,功夫不仅仅是靠苦练那么简单,是要在实战和厮杀里求生,才能加以突破。
他不知这些日子阿妤到底吃了多少苦,才能蜕变成如今的样子。
做哥哥的,没能保护好她,他好心疼。
“她做了都虞候。”沈昭低落地说:“只听说有个时雨的都虞候,我原本还不确定是她。”
俞晚秋手指蜷了蜷,鼓足了勇气握上他的手,安慰道:“你不要担心,阿妤从小就和别的姑娘不一样,她能走到如今,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
沈昭能感觉到俞晚秋的手在微微发抖。
她怕他推开她、拒绝她,可他怎么舍得?
他如今什么也给不了。
大仇未报,每日都如刀尖行走,又怎么舍得把干干净净的她拉进乱阵之中。
沈昭看着她纤细的手背,没有反握,却也没舍得抽开手。
他和俞晚秋的再次相遇,还要从一个多月前说起。
燕凉关一战,他战至了最后一刻,倒下时他想,此生不负大周,可终究是大周负了他。
闭眼前他有三愿,一愿阿妤此生平安,二愿来生不做大周人,三愿来世与卿常相伴。
可他没死,他被近卫孔青从尸体堆里带走了。
他在鬼门关里来来回回,终于被强行拉了回来,才听说父亲和阿妤都死了。
他恨啊,为什么留下的偏偏就是自己?
他无数次想要轻生,却又被那股彻骨的恨意支撑着活了下来。
大仇未报,他有什么资格下去见父亲和阿妤?
沈昭养了数月的伤,一个多月前才启程进京,回京路上碰巧遇到了被流民围困的俞晚秋。
他这才知晓,燕凉关战败后,俞晚秋便从盛京启程去往燕凉关。
她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在边关找了他数月。
后来希望落空,她大病一场,养好了病三月底才从边关出发回京。
沈昭只知道,此生欠下的又多了她一人。
“别太担心了。”俞晚秋出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我不得不担心。”沈昭道:“她从小就性子要强,她这样铤而走险进宫,无非是想要报仇,沈家还没死绝,还有我这个做兄长的在,就轮不到她去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