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纷沓而至。
江敛之一马当先,他收到消息赶过来,就见谢停舟带着人要走。
一看见谢停舟,他就觉得此事与他有关,毕竟窦庆曾因沈妤与他结过怨。
谢停舟脚步微顿,转过头问:“江大人有事?”
江敛之扫过那个身披斗篷的人,看向谢停舟,“真是巧啊,世子在何处,何处就有事情发生。”
谢停舟笑道:“我也觉得甚巧,每次都能碰到江大人,江大人如此急匆匆赶来替你表弟收尸,感情实在是令人触动。”
江敛之不为所动,盯着他身旁的人,“你身边这人,为何带着斗篷,难不成见不得人?”
谢停舟将沈妤往自己身后轻轻一拨,“她不是见不得人,而是不是什么人都配见她。”
两人剑拔弩张,刘抚一个都得罪不起,连忙出面调和。
“二位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都是同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江敛之才懒得听他的,谢停舟越是不让他看,就越是有问题,他双眼一眯,“来人!”
护卫上前两步,谢停舟的近卫们已经齐刷刷拔刀。
“娘欸。”刘抚吓得不轻,“使不得使不得呀,咱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结仇的。”
双方谁也不退让,眼看这样僵持下去不行,沈妤拉了拉谢停舟的袖子。
“殿下。”
谢停舟回头安慰,“无事,你去马车上等我。”
江敛之却因那声“殿下”而定住了,若他听得没错,那女子的声音沈妤。
“你……”他往前迈出一步,又立刻收了脚步。
他知道沈妤如今人在北临王府,却没想到谢停舟竟然将她带到这样的烟花之地。
“殿下,若真就这么走了,旁人还以为我们有鬼。”沈妤说罢平静地掀开了兜帽。
人群中几声轻轻的吸气声。
都说灯下看美人颇有意趣,这铺天的火把下看美人,特别是看不清的美人,这意趣就更加浓厚了。
刘抚记着谢停舟那句有些人不配看,只略略扫了一眼作罢,“自然,自然不会,嫌犯业已落网,就……”
衙役押着文乐生出来,刘抚话头一转,“就在此处了。”
文乐生目光呆滞,身后的的几名衙役也押送着几人出来,有两名太监,还有一人正是扶窈,还有几名公子哥也跟在身后。
刘抚上前道:“几位公子是证人,还需一道去一趟衙门。”
死的是户部侍郎的表弟,凶手是兵部尚书的侄子,这样大的事,他们几个一同喝酒的哪敢推拒。
谢停舟扶着沈妤上了马车,一个瘦弱的身影忽然从教坊司内冲出来,直直朝着马车而去。
近卫上前一拦,那女子顿时跪倒在地,“殿下,殿下救命。”
谢停舟还未进入马车,回身看了一眼,是方才在流杯亭内伺候的妓子。
教坊司掌事追出来,捏着半阴不阳的嗓音训斥道:“还不快把她给我绑了,你这种下贱货色也配求殿下。”
这里杵着几位了不得的人物,没得令岂敢擅自行动。
扶萦害怕地膝行了几步,“殿下,我妹妹不可能杀人,请殿下救救她。”
她如今无人可求,只在谢停舟面前算混个脸熟罢了。
谢停舟默了片刻,转头看向刘抚。
刘抚当即道:“是这样的,这窦庆呢死在这妓子房中,所以要带回去审问一番。”
谢停舟对扶萦道:“既是这样,刘大人自会秉公办理。”
刘抚汗颜,“殿下说的是。”
都这样说了,扶萦还是一味固执地磕头哭诉,“求殿下救救她,奴婢愿给殿下做牛做马。”
谢停舟转瞬便明白了,这个案子看似简单,但里头的黑水深了去。
窦庆死在妓子房中,窦家不会放过她,杀人的是文乐生,文家也会想办法找人替罪,那这个妓子夹在中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刘府尹。”谢停舟吊儿郎当地说:“这美人都求到我跟前来了,你说这事我是管还是不管呢?”
刘抚知道他这态度其实就是准备管了,只是没有明说。
到底混迹官场多年,和稀泥的功夫练就得不错,于是刘抚说:“下官岂能左右殿下的决定,不过殿下和小郡王都在,还有侍郎大人也在,几位在此做见证,下官定然秉公办理。”
这样一想,刘抚定下心来,文家定然会给他施压,但他如今把这三位扯进来,就算是有个保障。
谢停舟掀帘入内,马车内光线昏暗,看不清沈妤的脸,但谢停舟直觉气氛不对。
沈妤抱着胳膊,阴阳怪气道:“殿下英雄救美,好生威风啊。”
谢停舟笑着在她身旁坐下,“我这难道不是为你考虑?那人要是死了,你要的东西上哪去找,况且卖个人情,扶萦便会放低戒备心,届时你也更容易行事。”
“理由不少。”沈妤嘟囔了一声,“我自有办法,你自己想救还赖在我身上。”
今晚这人还真不好哄。
谢停舟看了她须臾,忽然一把掀了帘子,“忘了说了。”
教坊司门前众人纷纷看来。
谢停舟看了扶萦一眼,转而望向江敛之,说:“做牛做马倒是不用,救你非我本意,不过内子心地善良,见不得不平之事,本世子出手也只为哄内子开心罢了。”
刘抚震惊了,“内内内,内子?”
李昶讶异道:“停舟何时成的亲?难不成方才那位……”
“正是。”谢停舟的衣裳被人从后扯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那只手,却只看着江敛之说:“子瑜难道不知,除了媒妁之言,还有私定终身?”
江敛之倏地握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嘎吱作响,目光凌厉回视。
李昶笑道:“不愧是你。”
“我也是没办法。”谢停舟侧头道:“如今身在盛京,行事多有不便,只能从权,就怕她招人惦记。”
说罢,他笑了下,放下了帘子。
光线一暗,谢停舟只见一个人影朝他扑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沈妤扑倒在马车内的矮榻上。
车外众人只听得马车内“咚”的一声,接着是谢停舟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
“这……”李昶哭笑不得,“弟妹着实强悍。”
“就是。”谢停舟被沈妤压着,躺在矮榻上,眨眼无辜道:“内子着实强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