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风原是被谢停舟的近卫带去偏房睡的,但他觉得那床怎么睡都不得劲,躺了一会儿酒醒了些就往他从前留宿时住的鹿鸣轩去。
谁知进门就被大黄给赶了出来,当他是贼,并且追了他一路。
谢停舟道:“这院子有人住了,你重新挑个地方。”
李霁风哼哼了两声,“时雨是吧,你竟把我从前休息的院子给了他,我早就看清你是个重色轻友的人。”
谢停舟半侧了身,“那明日就给她换个院子。”
李霁风感动坏了,“我就知道,咱们还是有兄弟情的。”
“不是。”谢停舟笑着看他一眼,“没想起来你住过,脏了。”
“你!……”李霁风气得直拍胸口,“算了算了,走,挑院子去。”
说罢抖了抖袖子,带着侍卫走了。
谢停舟收回目光,弯下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你做得很好,我不在的时候,你替我保护她。”
他直起身,却见沈妤立在院门口,一脸凝重地盯着李霁风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谢停舟问。
沈妤收回视线,斟酌了片刻后问:“你能进来一下吗?”
谢停舟径直走过去,进了鹿鸣轩。
沈妤左右转了两圈,谢停舟耐心等着。
沈妤忽然停下脚步,问:“你所了解的李霁风是什么样的人?”
谢停舟默了一瞬,不答反问:“你觉得他有问题?”
沈妤严肃道:“我知道他是你挚交好友,我没有想要挑拨离间,但是……”
“李霁风有一点说得很对。”
“什么?”
谢停舟温声道:“他说我重色轻友,所以有什么事,你说吧。”
沈妤如今满心满眼都是正事,“李霁风会武吗?”
谢停舟想了想,“我记得不会。”
沈妤表情更加凝重了,“他进门的时候并没有出声,所以我以为来了贼,于是朝门口打了个东西。”
她指间夹着一粒小小的石子,手一抬石子便朝着一棵树疾射而去,石子“欻”一下陷入树干。
沈妤走过去,边说:“我不知道来人虚实,想留活口,所以只用了五成力。”
谢停舟看着嵌入树干半寸的石子,力道不小,普通人没法躲开。
“我没听见他痛呼,但是后来我也没有找到我扔出的石子,那么石子应该就是被他接住了。”沈妤说。
谢停舟盯着石子若有所思,沈妤武艺精湛,能徒手接住她的暗器,那功夫应该不一般。
片刻后他陡然开口,“来人。”
暗卫从暗处出现,沈妤顷刻间就明白了谢停舟的用意,一粒石子朝着暗卫疾射而去,同样是用了五成力道。
暗卫抬手一接,走过来摊开在谢停舟面前。
谢停舟提起风灯细看,那掌心躺着一粒石子,掌心有一处淡淡的红痕,是为石子击打所致。
“没有冒犯的意思。”沈妤问:“这位兄弟的功夫如何?”
暗卫认真道:“比兮风稍逊一筹。”
沈妤点了点头说:“他既能徒手接下暗器,那从手上颜色的深浅便能看出他功夫的强弱,若是手上没有任何痕迹,那功夫估计不在兮风之下。”
有功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果李霁风真会武,一个人心机得有多深,才能在人前伪装成扶不上墙的烂泥而不被发现,这才是可怕之处。
谢停舟眉目暗然,“你先休息。”
沈妤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去找他吗?万一他……”
“放心。”谢停舟拍了拍她的手,“我带人过去。”
沈妤松了下心,“那你,千万小心。”
……
李霁风新挑的院子离谢停舟的青朴居不远。
谢停舟去时没带人,一手拎了个酒壶独自前去。
还没进门便听见李霁风鬼哭狼嚎的鬼叫声。
“嘶——轻点轻点,疼疼疼疼疼……”
谢停舟停了片刻,推开门跨入房中。
李霁风衣衫半解,见谢停舟前来颇为讶异,“你怎么来了?”
谢停舟扬了扬手里的酒壶,“睡不着,来找你喝酒。”
“没问题。”李霁风道:“喝酒上花楼这种事兄弟我可从来不拒绝,不过你得等会儿。”
说罢招了内侍过来,“继续继续。”
内侍手上抹了药酒,替李霁风按揉着肩上的一块青紫。
谢停舟眸光微动,“怎么弄的?”
李霁风疼得龇牙咧嘴,“还能怎么弄的,我不过是不知道那屋子里住了人,嘶——轻点儿,时雨下手也忒狠了,进门就给我一下,喏——”
李霁风将一块小石子扔在桌上,“就这个。”
谢停舟捏起石子看了看,装作无意问:“她用这个打你?”
“是啊。”李霁风委屈道:“知道你重色轻友,要不是你护着他,你信不信我赏他三十大板?”
谢停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李霁风肩上的伤,伤处成圆形扩散,外圈泛青内圈泛紫。
李霁风摆了摆手让内侍退下,随意理了理衣裳。
“欸不是我说你。”李霁风话锋一转,“这么凶的你真消受得住啊,哪有醉云楼的姐儿身娇体软,还有啊,走旱路哪有走水路顺畅。”
谢停舟懒得听他满嘴胡言,倒了杯酒给他。
李霁风右手搭在腿上,用左手接过。
“你手什么了?”谢停舟问。
李霁风道:“你自己近卫功夫怎么样你不知道吗?打得我手都抬不起来。”
“我看看。”谢停舟握住他的手。
“不用不用。”李霁风摆手道。
谢停舟捉住他的手,一手握住他的肩捏了两下,目光装作不经意扫过李霁风的掌心,松开手说:“没事,没有伤及骨头。”
他端起酒杯和李霁风碰了一下,“我代她给你赔礼。”
李霁风哪能拿乔,嘿嘿笑了两声,“光口头赔礼没意思吧,那月卿……”
“这都几年了。”谢停舟道:“还念着月卿。”
李霁风说:“没尝过的东西总惦记着不是?我堂堂皇子都请不来的花魁,还得由你出面。”
“九皇子的面子都不给?”
“强扭的瓜不甜。”
“行。”谢停舟颔首道:“改日把人给你找来。”
李霁风之前本就喝得多,闹那一场清醒了点,如今两壶酒下肚,醉意又上来了。
李霁风趴在桌上,还在吆喝,“你可别,嗝,忘了答应我的事,那月卿,嗝……”
谢停舟也已微醺,兮风来接人,扶着谢停舟走了。
内侍跨进门,低声道:“主子,世子殿下走了。”
李霁风睁开眼,眸中的晦暗一闪而逝。
他慢悠悠地坐起来,“本皇子还没喝够呢,嗝,人怎么就,嗝,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