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淳礼朝下面的近侍招手,“快点快点,东西给我。”
他费力地将一个包袱放在院墙上,喘了口气说:“可别说做兄弟的有好事不想着你,我自己看完别人想借我都没借,就想着你呢。”
沈妤伸出一只手,“这么大一袋东西,都是什么?”
裴淳礼回以她一个邪笑,“好东西,好多孤本呢。”
沈妤没想到裴淳礼竟是个饱读诗书的,“我没那么多时间看书。”
裴淳礼才懒得管,“接着。”
见沈妤伸出一只手,裴淳礼“啧”了一声,又道:“两只。”
沈妤叹了口气,将果子咬在嘴里,摊开了两只手。
那包袱一入手,沈妤才知道到底有多沉。
裴淳礼冲她眨了眨眼,“留着慢慢看,可都是宝贝呢。”
等裴淳礼的脑袋从围墙缩了下去,沈妤才抱着包袱放在石桌上,打开从里面翻出一本。
刚打开一页,她便如同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瞬间合上。
稍微定了定神,沈妤重新打开,确认刚才没看错之后,她又打开了另外一本。
没错,裴淳礼这个狗东西,竟给她带了整整一包袱的春|宫图。
沈妤当场有给他一把火点了的冲动。
可想到裴淳礼那副宝贝的样子,又忍了下来,将包袱捆好抱着转过身,顿时吓了一跳。
谢停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妤想说这句话。
刚一开口,嘴里咬着的果子便掉了下去。
谢停舟眼疾手快伸手一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包袱上。
“只是给我带了几本书而已。”沈妤不自然地说。
“我没问。”谢停舟看了一眼手中的果子,上面两排整齐的牙印,问她:“还吃吗?”
沈妤摇头。
谢停舟丢给大黄,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沈妤分明在他掌心看见了水光,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的口水。
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刚才书上一闪而逝的画面,只觉得面颊如同被火点燃了一般。
谢停舟扫过她发红的耳朵尖,以他所了解的她脸皮厚的程度,脸红这种事不应该轻易发生在她的身上。
沈妤不自在地侧了侧身,抱紧了怀里的包袱往书房跑去。
鹿鸣轩原是用于接待客人的院子,因而配备齐全,书房浴房小厅偏厅应有尽有。
沈妤进门左右看了看,想着这么一大包东西该藏在何处。
书房是最好的地方,二丫打扫时也不敢随意翻动。
她略一思索,拆开包袱将那些不正经的书夹在了正经书的中间,从外观上完全看不出来,这才拍了拍手出门。
谢停舟并未离开,而是留在院中逗狗。
沈妤在门口站了片刻,像是有感应一般,谢停舟回过头。
“殿下特意过来是有事吗?”沈妤走过去。
自那晚回来后,两人都没提过那晚的暧昧与旖旎,仿佛谁都没有发现那不经意的触碰。
二丫端了茶来,谢停舟摆了摆手,等二丫走远了才说:“燕凉关一案已经拖了太久,国子监的学生们已经坐不住了,今日一早跪请在承天门外,宫门口也跪着寒门子弟,到现在还未曾散去。”
“同绪帝迫于压力,定然会命三司速判,但具体如何判,还是看同绪帝的意思,应当就是这几日了。”
沈妤若有所思道:“此案本就不宜再拖,否则十万英灵如何安息。”
谢停舟目光加深,忽然抬眸望向沈妤,“是你做的吧。”
他几乎是用了肯定的语气。
沈妤佯装不知,“殿下什么意思?”
谢停舟薄唇微启,刚想说话,又吐了口气,起身道:“跟我来。”
两人走到鹿鸣轩的书房。
沈妤自觉闭上了房门,轻呼出一口气,站在门口没动。
这个地方,谢停舟已是多年未曾踏足过,他扫视过墙上的画。
“身为帝王,最不能容许的就是有人自以为聪明,凌驾于皇权之上,皇帝怎能允许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
沈妤默了默,这一刻,她忽然不想辩驳。
谢停舟转身看她,“不说话了?不是安排得很漂亮吗?先是去峇山书院参加春日诗会,挑动寒门子弟,寒门子弟一旦起事,国子监的岂能坐得住?”
“你打的好算盘。”他目色微凉,一步一步走近她,“我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笨?你让他们去当出头鸟,逼得皇帝下不来台,你以为同绪帝看不出来是有人在挑事吗?”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沈妤涩声问。
“今日。”
谢停舟之前就觉得奇怪,她接连去了三次峇山书院,他原以为书院里有她的旧友,直到今日书院和国子监的学生齐齐动作,他才猜测她在中间起了一环至关重要的作用。
他当真是小看她了,知人善用,仅凭一己之力就能掀起如此大的动静。
谢停舟已经站到她面前,微敛的眸子里暗藏锋芒。
他问:“一旦查到你身上,你又该如何应对?”
沈妤被他困在逼仄的空间里,一仰头就是他的气息。
她转开脸说:“我很谨慎,不会查到我身上,就算真查到我身上了,我也不会连累你,到时候你把我推出去,就说受我蒙蔽。”
谢停舟的呼吸蓦地重了,下颌紧绷,被她这句话气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她以为他在乎的是会不会被连累吗?
“沈妤。”他捏着她的脸转过来,与他四目相对。
“你以为我怕受你连累?这事就算是我做的,同绪帝岂敢动我,可他会动你!”他忽地扬声。
沈妤的双眼突然被他眼中的东西给灼痛了。
她的手掌贴着身后的门,手指蜷缩起来,指甲在门上刮出轻微的响声。
“你在紧张。”谢停舟步步紧逼,“你紧张什么?”
那晚月下的旖旎,他们心照不宣,彼此不多一言。
只是今日忽然就有点失控了。
沈妤咽了咽口水,“我紧张既能被你发现,那别人也有可能发现。”
谢停舟放开她,“现在知道怕了?”
他捻了捻袖下的指尖,细腻柔滑的触感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