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江敛之,顺带想起了京中的传言。
据说这位侍郎大人曾上门求娶过,这不正是个英雄救美的好时机吗?于是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楼上位置好,沈妤将街上的情景尽收眼底。
不可谓不巧,这家药材铺虽不是盛京最大的,但此处是江敛之下朝回府的必经之路。
地方找得巧,晕倒的时机竟也这样巧,让沈妤不得不怀疑起了沈嫣的动机。
这个蠢货妹妹上一辈子把江家当成救命稻草,日日往江府跑,看来这辈子还是一样,没多少长进。
但沈妤还不能完全确定,这世上万一真就有那么巧的事呢?
她探手从桌上的小碟中抓了几颗花生米,抛了一颗进嘴里。
楼下江敛之已经在沈嫣身旁蹲下身,男女授受不亲,他没上手,只是在一旁查看。
丫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人,这可怎么办啊,夫人一病不起,如今就只剩下小姐孤身一人。”
围观人群交头接耳,不胜唏嘘。
江敛之沉吟道:“先送回沈府,高进,派人去请大夫,直接去沈府。”
“扶你家小姐起来。”江敛之对丫鬟说。
丫鬟试着抬了抬,没能把人给扶起来,边哭边自责,“奴婢没用,早知道就劝着小姐,不让小姐日日都去将军的墓地了。”
江敛之问:“去沈将军的墓地做什么?”
丫鬟说:“之前常有人前去悼念,因而小姐不常去将军墓地,只是现如今去的人少了,又有多少人还记得呢,小姐说怕他们孤单,于是日日都去陪他们说说话。”
丫鬟说得声泪俱下,感人肺腑。
人群中有的眼窝子浅的已经在抹眼泪。
丫鬟又加了一句,“小姐说大小姐最爱热闹了。”
江敛之被那句大小姐爱热闹牵出了思绪。
记得上一世沈妤刚进江府时要活泼一些,偶尔也会和下人玩闹,后来他母亲成日训斥,渐渐的她就安静了,他以为她喜静,如今回想起来,她原本是爱热闹的。
江敛之越想越心疼,喉咙狠狠滚了一下。
他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可是她到底在哪里?
沈妤确实爱热闹,此刻正趴在窗台看着。
要不是沈嫣攀扯上了自己,她都要感叹沈嫣这一招用得不错了。
既当众洗脱了之前的骂名,博了个好名声,又能在江敛之这里博得好感,一箭双雕。
看样子沈嫣是费尽心机想要挤进江府,殊不知江府哪是什么好归宿,莫说有个恶毒的婆母,往后还有个和江敛之青梅竹马的林清漓呢。
人还在地上躺着,江敛之思索片刻,吩咐高进:“将沈小姐送上马车。”
高进应声,挽了袖子就要来抱沈嫣。
丫鬟赶忙一拦,“大人,这样不好吧,他毕竟是个下人,还是名男子。”
大周男女之间不设大防,女子上街行走不用掩面,吃饭也可同席,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让一名下人近身接近搂抱,还是不妥。
沈妤笑了,下人抱就不妥,难不成江敛之抱就妥了么?这丫头打的好主意,当众一抱,顺便讹上江敛之。
沈妤抛着手里的花生米,琢磨着要不要顺势让他们凑成一对。
可沈嫣如今居然还敢拿她做筏子,想来是记性还没长够。
有句话说得好,知道你过得顺心,那我就要不顺心了,她偏不让沈嫣如愿。
沈妤又抛了一粒花生米进嘴里,手里留了一颗。
没再迟疑,屈指一弹,一粒花生米疾射而去,正中沈嫣腰腹。
沈嫣痛得闷哼了一声,一下子弹了起来。
人群顿时炸了。
“咦,醒了醒了。”
“醒过来就好。”
沈嫣强忍痛意,不知道江敛之发现没有,视线在江敛之身上一触即离,不敢与他对视。
江敛之起身,“沈二姑娘既然醒了,便自行回府吧。”
丫鬟扶起沈嫣,沈嫣掩袖咳嗽了了两声,“方才不知怎么了,一下就脑袋发昏。”
丫鬟忙替她遮掩,“小姐这几日茶饭不思,瞧着人都瘦了一圈,早晨也没用饭,不晕倒才怪呢,往后小姐可要好好用饭啊。”
“知道了。”沈嫣轻声说,又对江敛之福了福,“多谢大人搭救。”
江敛之淡淡道:“沈二姑娘既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府。”
他看着地上那一粒不起眼的花生米,又抬头望向斜对面的茶楼,二楼临街的位置轩窗半开。
江敛之抬脚朝着茶楼走去,身后跟着高进,径直上了楼。
小二忙跟上,“客官要喝什么茶?我们还有雅间。”
江敛之充耳不闻,在走廊走过,算准位置停在一扇门前,指了指门。
“我要这间。”
小二道:“可不巧,这间已经有客人了,不如您重新选一间?”
“我就要这间。”说着江敛之抬手推开了房门。
小二来不及拦,只好缩在了门边。
江敛之扫视一圈,这并不算是盛京上好的茶楼,雅间内装饰简单一目了然,只有一名男子立在窗前。
窗前立着的人回头,手里还端着一盏茶,语气不快,“干什么?没看见你小侯爷在这喝茶呢?”
小二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这就带这位客人出去。”
“不必。”裴淳礼抬手制止,扫了眼江敛之说:“这位可是咱们大名鼎鼎的侍郎大人,江大人要不要留下喝杯茶?”
江敛之一笑,“原来是小侯爷,小侯爷怎么有兴致一个人在此喝茶?”
裴淳礼吊儿郎当道:“本来不准备喝茶,看到街上晕了个人,独自上来看看热闹,江大人英雄救美可真让我羡慕不已。”
江敛之敛眸,“那就不打扰小侯爷看热闹了,江某告辞。”
小二掩上房门,跟着江敛之下楼。
行到楼梯口,江敛之忽然停下脚步,问:“方才那个雅间只有他一个人?”
小二回话,“回大人,就小侯爷一个呢,来时急匆匆说要找个最佳位置,小的就将他领到了那一间。”
江敛之略一颔首走了。
“大人怀疑是裴小侯爷?”高进问。
江敛之道:“如若那间房内只有他一人,应当是他没错了。”
高进不解,“可那屋子里没有花生。”
江敛之侧头道:“你回头看看店内。”
高进回头看去,这里是茶楼一楼,大堂摆满了桌子,只要有客人的桌子上都摆了一碟花生。
高进顿时明白过来,很多茶楼都会上这样的免费小点,如果没有反倒显得刻意。
“不论是谁,说明那人对我们并无恶意,甚至是好心提醒。”江敛之又抬头望了一眼。
“但如果只有裴淳礼一人,说明他平日藏得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