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舟递过手中的篮子,沈妤掀开上面的布,一阵肉香飘来。
她馋死了,上一次吃上烧鸡还是几个月前在盛京的时候。
刚拿起一只鸡腿准备啃,就见谢停舟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你也想吃啊?”沈妤递给他,“那先给你吃。”
谢停舟不接,淡淡道:“什么东西都敢入口,你身为近卫的警惕心呢?”
沈妤缩回来,这些日子过得难得的轻松,总在心里惦记着回京后有一场硬仗要打,如今这样轻松的日子不多了,人也跟着松懈下来。
“那不能吃吗?”
谢停舟:“你若是不怕她在里面下药,那你就吃。”
“什么药?”沈妤问,可看见谢停舟的表情,顿时明白过来。
她一个寡妇,能下什么药?自然是……
沈妤想想还是作罢,她怕吃了晚上一个控制不住把谢停舟扑倒了怎么办?
他如今身体这么弱,自然是强硬不过自己。
到时候如果霸王硬上弓把谢停舟睡了,那他会不会回头派几十上百个暗卫来追杀自己?
想远了,沈妤回神,但鸡是不敢再吃了。
“那就扔了吗?”
谢停舟下巴一指,“给它吃吧。”
沈妤脱口而出,“你好歹毒的心,那大黄吃了怎么办?”
这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说他歹毒。
谢停舟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回头道:“它的相好在村头。”
沈妤惊讶,“你怎么知道?”
“老丈说的。”谢停舟头也不回地走了,看脸色有点生气。
沈妤撇嘴,看着鸡不能吃,馋得直流口水。
低头看着频频摇尾的大黄说:“好吧,你有相好你牛,那就给你吃。”
谢停舟一晚上没和沈妤说话。
第二日一早,早饭时大黄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回来了,看样子十分惬意。
看来那鸡肉确实有问题,幸好没吃,否则今日贞操不保的是谢停舟,小命不保的就成了自己了。
午后老丈出门转了一圈,回来时一脸凝重。
吃过晚饭,天色渐渐暗了。
老丈出门转了一圈,把那个什么茶话会给推了,回来坐在屋檐下沉默地抽了好几卷土烟才进屋。
天还没亮,谢停舟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谢停舟打开门,见老丈站在门口,手里拎了只粗布包袱。
老丈自顾进门,叫醒床上睡得正香的时雨,说:“我送你们走,有什么路上再问。”
沈妤一下清醒了,他们没带行李,片刻就收拾妥当。
院外一架牛车,老丈坐在车上,等二人坐上来,他便赶着牛车出发。
夜里风大,好在月色铺地,勉强能看得见路。
老丈叹了口气说:“昨日我去村里窜门,从镇上回来的人说怀唐县令找人已经找到了镇子上,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谢停舟和沈妤同时一惊。
“爷爷。”沈妤失声道:“您怎么知道是在找我们?”
老丈眯着眼笑了笑,拍了拍身侧的位置,“小雨,你坐过来。”
两人坐在一起,倒真像是祖孙。
老丈缓缓道:“你们气度不凡,不似一般人,况且,哪有普通人穿那样的料子,还带刀的?”
沈妤哽住,“您都知道,您不怕我们是坏人吗?”
“知道,”老丈笑着说:“给你们加宽床那日发现的,别看老头子我眼神不好,但我心里明亮着,你们俩都是好孩子,特别是你,”
老丈拍了拍沈妤的肩,“讨我老头子喜欢,我认下你这个孙子了。”
许是离别在即,沈妤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老丈道:“从这条路一直走就是渡口,过河之后再走上十里路就能上官道。”
“后面那个包袱里我给你们酪了几张饼,你们留着路上吃,老头子我没钱,只能给你们这些了。”
谢停舟摸了摸包袱,还是热的,应该是老丈连夜酪的饼。
他打开来,看见饼子下还有一包东西。
谢停舟拍了拍前面的沈妤,沈妤回头,他将包袱递过去。
沈妤一看就忍不住要掉眼泪,饼子下面那包,是用菜叶子裹着的一只鸡,已经煮好了,热腾腾的冒着香气。
定是那日她想吃鸡肉被爷爷看见了。
“您哪儿来的鸡呀?”沈妤忍着泪问。
“借的。”老丈乐呵呵地说:“来年开春我再养上一窝鸡崽,到时候还一只,剩下的都给你留着。”
沈妤眼窝子浅,一下子没兜住落下泪,急忙侧开脸。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了。
车轮子蹍在雪地里嘎吱声阵阵。
像是怕来不及把话说完,老丈自顾念叨着:“我原来想啊,家里就剩下我自己了,随便哪天死了就死了,乡亲们把我埋在老伴儿和儿子旁边就行,但是现在不一样咯。”
老丈声音轻快,“我有孙子了,就有了念想。”
天色渐渐亮起来,牛车停在了渡口。
老丈一吆喝,渡口那头的船夫摇着船过来。
沈妤两眼通红,她想带爷爷一起走,但此去路途艰险,说不定就会碰到前来刺杀的人,她不能让爷爷跟着冒险。
“你一定要注意身体,等我回去以后我就派人来接你,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老丈摸着她的头,“好孩子,他们都埋在这儿呢,我得在这里守着他们。”
“那我给您捎信来。”沈妤说。
老丈点了点头说:“去吧。”
船夫靠岸,沈妤和谢停舟朝着船走去。
刚上传就见老丈挥着手喊:“船家,等一下。”
老丈手上抱着一个包裹,那是沈妤偷偷留在牛车上的那只鸡。
老丈蹒跚跑来,气喘吁吁地把鸡塞进沈妤手里,“爷爷给你们的,留着吃。”
渡船晃悠着离岸,太阳渐渐升起,日光中还有一只盘旋的苍鹰。
老丈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挥了挥手,刚探出头的日光落在他满是褶子的脸上。